这座城市在短短的几天时间之内变了一个样子，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大红灯笼和彩色飘带，一下子给这座城市添上了一些人情的味道。

临近除夕，店里面的客人越来越多，他们还不能休息，一直忙到很晚，才踩着新年的钟声，拖着疲累的身体准备回到出租屋。

可是这样的打算还是意外地被打断了。

面容姣好地女人脸上挂着泪滴，旁边地男人一脸不虞地盯着苏理麻利收拾的动作，终于还是叫住了他。

“苏理。”

声音不大不小，不远不近，带着毋庸置疑的压迫感，不用猜，也不用转头确认，苏理就认出这是谁，不是他父亲又是谁呢？

而旁边垂泪的女人也正是他的母亲了。

这么多年了，这倒是苏理第一次看他们同时出现，甚至还走神想了一下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但是没等他想到，他那母亲就快步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说，“小理啊，你这是做什么？”

苏理直接说道，“工作呢。”

“家里面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你用得着出来打工吗？”苏爸的声音也插了进来，像是斥责的语气。

“跟妈妈回去吧，大过年的，谁家的孩子还在外面打工啊？”苏母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苦口婆心的劝导，这就要把他手中的抹布拿走，但是女人精致的手怎么也不该碰到沾满油污的抹布。

“不用了，我还挺好了，你们回去吧，反正我回不回家不都是一样的吗，我在这里还更加好些，你们不用操心。”苏理没把抹布给他，只是淡淡地说。

苏母看到他这样的态度，又看到他这瘦了一圈的样子，迟迟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她知道是自己忽略了他，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有了新的家庭，孩子还那么小，她总是要将精力更多地放在出生不久的孩子上和新的家庭之中，她承认有过一段时间她甚至不想要见到苏理，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存着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她也很十分奔溃的，但是这的确是事实。

可苏理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她为了他也倾注了许多的心血，因为想要让自己的孩子能够拥有更好的环境，她和丈夫一起拼出一片事业出来，这其中的苦和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但是自从知道丈夫出轨之后，她就失去了继续坚守在这个家庭之中的信念，她恨丈夫，所以她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人生苦短，她不能继续蹉跎在这个不值得的家庭之中，所以她选择了离婚，而为了越快越好，也为了苏理能够生活得更好，她没有要苏理的抚养权。但这不是因为不爱他啊，他除了是他的母亲，还是一个想要幸福的人。

离了婚的她对苏理的感情似乎淡了许多，也许是苏理的眉宇之间跟他爸年轻时长得太像，性格也诸多相似，苏母总是看不得苏理。对丈夫的恨为什么会转嫁给自己的孩子，她想不明白，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下意识地忽视苏理，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现在的家庭之中，这样她才感到幸福，而苏理似乎就是她失败婚姻的象征一样，她总不能像从前那样爱他了。

她知道苏理这样，有她的原因。

所以她才自责，才不忍责骂。

苏爸威严十足的站在原地，他总是习惯这样的姿态，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想要控制一切的姿态。

他此刻对眼前的孩子并没有太多的心疼之类的感情，只是觉得自己的儿子，专门跑来这里当服务员实在有失他的身份，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苏理要来到这个地方受苦，苏理还差钱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他把苏理的这个行为理解成了抽烟喝酒等的叛逆行为，孩子叛逆，在他的思想里面，就应该受到教育，于是不顾着过年和气洋洋的氛围，命令道：“现在就跟我们回去。”

他的语气中带着冷硬，几乎看不出父亲对儿子的感情，像是一个下达命令的冷冰冰的机器人一样。

高扬正好把后厨收拾了出来，就看到眼前这样的场景，他简直以为自己劳累过度花了眼，但是苏理的父母的确就在眼前，而苏理犟得像一条牛一样和他们僵持着。

苏理不愿意妥协，高扬是知道的，但是现在这样的状况，不能由着苏理的性子来，于是他上前不着痕迹地拉了拉高扬，因为这个时候他还穿着工作服和帽子，刚才收拾后厨的时候带着的口罩也还没来得及脱掉，苏理的父母并没有将他认出来。

高扬的动作一下子使苏理放松了下来，高扬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苏理知道高扬想要表达什么，也知道高扬为他担心着。

所以一阵沉默后，他对父母说，“好。”

苏母要抓着他的手，但是苏理躲开了，眼神之中带着疏远。

这样不加掩饰的眼神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苏母有些心痛地想道。

苏父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苏理，他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的妥协，他对这个儿子不能说不爱，苏理是他唯一的儿子，也陪着他从平淡日子到现在，但是男人总是不会将太多放在感情之上，特别是想要成大事的男人，他将自己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自己的事业之中去，因为生意没人经营只会走向衰落，而小孩没有太多父母的看护，有钱砸着，不是还是能好好的长大，长成现在这样的大高个子，即使有些叛逆，但是男孩子，在他看来这都是正常的，至于父子情深这一套，他竟然没一点看重，因为在他看来，苏理是他的儿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苏理提出现在已经那么晚了，明早再走。

苏父正想驳回他的想法，但是苏母却什么也答应了下来，于是苏理才有了机会跟高扬又回到了出租屋里面。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吃着饭，外面竟已经开始放起了烟花，漂亮得紧，高扬转头看向窗外，而苏理则是看着他的侧脸出神，他一直觉得高扬是极好看的，虽然高扬总是觉得他在开玩笑，但是苏理每次说的都是真话。

就像此时，外面的风直直吹向他，将他好段时间没剪的头发全向后吹去，露出浑圆小巧的额头，还有小小的耳垂，显得有些可爱。苏理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看待一个同性是不是合适，所以并没有告诉他。

烟花放完了，像往常一样，苏理把碗给洗了，而高扬则是将东西收拾了一下，擦拭好桌子。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们坐在椅子上。

“再过一两个星期你也要回去了吧？”苏理先是打破了沉默。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