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秋看着这张祸水的脸，低声细语的又问了一遍：“这回可是经你同意了的，不好像上次那回，生我的气。”

地坤被天乾不自觉散发出的点点信香勾得浑身难受，云水秋见他连连点头，将沾了水的帕子拿走，拉着他白净修长的脚将人拖到床边。

山谷里早已长成的桃树向来只受春风摧残，其根坚不可摧。

可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爱吃桃子的外地人。

那个外乡人品鉴桃果颇有一手，她喜欢趁着三月面迎春风，细嗅初绽的花骨朵，若花香而不腻，色嫣而不艳，便是极为上佳的桃树品类。

那个外乡人极有耐心，她每日来桃树这边逛逛，观察着桃树每一天的变化和生长，等啊等、等到九十月份桃树诞果，她会精挑细选出最嫩、最软的果子，然后在合适的时节将其摘下。

扒开桃子蒂上的叶片后，深深地吸一口气，满鼻皆是馥郁的香气，醉人的很。

每年的这个时候，便是外乡人最满足的时刻。

之后，她会找个干净的小溪净手，准备好承接可能流淌到手上的干净布料，再找个高度合适的石头坐下，小心翼翼地取出已经处理好的桃子，然后啊呜一口，咬下最甜的桃子尖的部分，细细品味。

最后，当桃子只剩最后几口，外乡人会连带桃核一口闷下、哪怕呛了一口，也会觉得满足。

借着溪流擦净满是果汁的手，吃饱喝足后的外乡人怀着感恩的心重回桃树那里。

她细细抚摸树干，将上面的每一处树纹记在心间，当手指抚摸过摘下桃子的那截树枝、山谷里吹来一阵初秋的风，将树叶吹的簌簌作响，仿佛在与那个外乡人告别，留下大自然中独属于它的声音。

……

翌日

浓云渐消，现出一轮金色曜日，秦子尧将桌上一沓写满有关异妖的宣纸收好，起身拂灭烛台，然后出门去赴剑修定下的约。

还是昨日的矮桌，云水秋坐在矮桌长边一侧，秦子尧见状落座对面。

地坤之人对信香极为敏感，秦子尧几乎是刚坐好，面上就闪过一丝惊愕。

他闻到了一股馥郁的桃花香！

乾坤之人信香各式各样，味道繁多，可他对这个这个味道的香气尤为熟悉，这分明是萧铮的信香！

秦子尧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往剑修展露在外的皮肤上看，脖颈一片白净，面上也无异样，看不出半点与情色旖旎有关的痕迹。

不过就算发生点什么，修道之人肉身强悍，恢复的速度更是随修为提升变得越快，以云水秋的功力，就算萧铮咬下一块皮肉，她也能在三四个时辰内恢复如初。

“昨日我观铮弟情绪不佳，昨日你们走后，我竟也未去探望他。昨夜我沉思一宿，旦时收到你的消息后也浑浑噩噩的就答应了，如今想来，实在是作为兄长的我的失职，还请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秦子尧说完这些话后，并未动作，而是坐在原地，面色紧绷，团在腿上的手跃跃欲试。

云水秋听完这话并未察觉出对方的敌意，她只是觉得现下萧铮的状况实在有些不宜见客，遂开口阻拦：“还是当下事要紧，萧铮他并无大碍，秦公子若担心他，稍后我与你一同前往。”

见她遮遮掩掩，秦子尧借着送茶的时机一把揪住剑修衣领，藏在剑修锁骨上的一处抓痕露出。

抓痕至今未消，必然是刚刚落下的伤痕！

秦子尧见此惊惧到瞳孔一缩，当即出手怒喝：“你这禽兽！”

两人间距仅一步之遥，云水秋也因此闻到一抹香。

秦子尧是一名地坤。

云水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方估计是嗅到了她身上的桃花香，故此误会！

云水秋断然不是白白挨打的性子，于是转身躲过一拳，借机开口：“秦公子误会了，我与萧铮情投意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发上玉簪便是他赠予的，这是他此前常戴之物，你应该也有印象。”

秦子尧闻言冷静下来，向剑修的发髻望去，那根白玉簪用南临开采的玉石雕刻而成，看成色、花纹，确实是萧铮经常戴的那根。

“他昨日喝了点酒，现在实是不便出门。”云水秋见他心绪平静下来，低头整理衣衫道。

没想到素来清冷矜贵的表弟，竟然也有跟女修纠缠不清的一天……

秦子尧按下心中好奇，“是在下莽撞失礼，多有得罪，还请云姑娘谅解。”

“无碍。”

云水秋重新坐好，取出一套崭新的茶具，秦子尧见状也落座，两人气氛有些古怪，直到咕噜咕噜的沸水在壶中翻滚，云水秋才打破沉默：“昨日夺杯而去，权是我先前惹他不快，今日我与他隔阂已清，便约来秦公子商谈那怪石一事。”

说着，云水秋从袖间取出一物放到桌上，那正是半个时辰前，从萧铮那取回的龙珠。接着她又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与龙珠并排置于秦子尧身前。

她看向龙珠，开口道：“我从一位前辈那处得知，我身上有一丝微淼生机，秦公子眼前的这块白石，便是前辈赐予，此物或许是解决异妖之端的契机。”

秦子尧心里的尴尬随着这几句话而消散，他思索着对方话里的“生机”，看向那块巴掌大小，外表像是糊了一层干透了的白泥的石头，神情满满严肃：“云姑娘觉得，这里面的，都是生命？”

云水秋移开视线，看着他点头道：“不知秦公子可有发现，那些异妖，无一例外，都生着翅膀。你难道不觉得它们看着就像是生着翅膀的鸟妖，不过就是丑了些，难看了些？

我与萧家侍卫发现这些蛋的时候，那些异妖绕着圈飞，像足了妖族保护幼崽的模样。故此我猜测，或许这些石化的蛋，在千万年前是妖仙之类诞下的后裔，但因某种原因纷纷沉寂，慢慢变成了这副石头模样。”

秦子尧伸手摸了摸龙珠，另一只手摸向蛋，两手同时放出灵力裹住两物，并探入神识，可半烛香后，一无所获。

他摇摇头，“我除了能感受到此物上浓郁的阳气外，感受不到另一物上的生机。不过我听说世间契约链接这类虚无缥缈的传说，都需以精血开启，不如一试，或许能成。”

云水秋面上牵起一丝漫不经心的笑，随后浅噙一口热茶，淡淡开口：“这世间要说最虚幻无常的，我觉得御兽算得上榜首。

御兽师通过阵法与妖兽结契，御兽师与妖兽的丹田、识海内皆会留下灵契，妖兽的修为突破，有其灵契的御兽师修为也会突破，这种修炼方式世间罕有，靠得不过是一道灵契阵法。

以血做媒，以精做引，向来是巫蛊一类的邪术。流言不可信，秦公子可还有其他思绪？”

秦子尧被云水秋驳成是听信流言，自然是想辩解一二，可是听到对方最后那句邪术，便也打消了这个心思。

云水秋说得在理，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他叹口气：“那便还是先寻古鳌，了解那些异妖的来历。我回去查找典籍，看看有没有关于生机之类的阵法。说不定，这些沉寂已久的生命，真能借此重现世间。”

秦子尧：“不知我可否将这阳石带回研究一番？”

云水秋点头：“可。辛苦秦公子。”

“应该的。”

送走秦子尧后，云水秋拂手熄灭烧得火红的炉炭，一转眼的功夫，就出现在昨夜歇过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