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山庄里,阿南坐在长孙无用对面,翻看着长孙无用刚刚写完的原稿,其实长孙无用本来是不让看的,但架不住阿南的淫威,只能把自己的原稿老老实实交了出去。
小江迟迟不回来让阿南有些烦躁,她混乱得翻着手里的书,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么写,大家不就都知道我在这了吗?”
“我不这么写大家就不知道了吗?”长孙无用正是创作灵感正高的时候,手里的笔龙飞凤舞,一刻也不停,“山庄外面那么大的一座轿子,别说是看见了,就算是个瞎子撞也会撞到吧?”
“我也跟他们讲过,让他们带着那座轿子先去木兰山,可他们就是不肯,说什么他们的任务就是护着我和小江,我们不走,他们就不能走,无论我怎么说都不行。”
长孙无用抬眼看了一眼阿南便又低下了头,“无兄说的没错,你确实有点笨。”
“什么?”阿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掀起的风将桌上的纸张都吹跑了。
长孙无用根本不在乎阿南是不是生气了,他把散落的纸张重新收拾了回来,接着说道:“风月城的亲卫不听你的话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直属城主,但是城主是你父亲,招婿的事也是他定的,不让亲卫走也是他让的。”
听着听着,阿南的威风劲就没了,拍在桌子上的手也滑倒了桌子下面。
“所以……”长孙无用稍稍顿了顿,“阿南姑娘,你究竟是谁?那小江姑娘又是谁?”
阿南面色苍白,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看上去是气冲冲地瞪着长孙无用,可眼睛里的慌乱却远超过了里面的火气。
“我猜的到,别人也猜的到,我猜到了只会把它写进书里,别人猜到了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长孙无用还嫌阿南不够闹心,火上又浇了一把油。
“哼!”阿南无言以对,只能抱起双臂,把头扭向了一旁。
“对了,小江姑娘呢?”
“去见无月明了。”
“啥?”长孙无用丢掉了手里的笔,整个人都窜了起来,“她去见无兄了?一个人?”
“怎么了?不行吗?”阿南别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长孙无用哪壶不开提哪壶,阿南自然要把火气撒在长孙无用身上。
“他们俩怎么……无兄到底有什么好,脾气暴,不爱说话,下手还狠,你们这群姑娘一个两个的都缠着他。”难道说现在白面书生的形象已经不吃香了吗?冷血硬汉才是当代主流?
“怎么,你羡慕啦?即墨楼的少公子还会羡慕别的男人?”阿南接着阴阳怪气。
“诶,阿南姑娘这话可就说反了,我不仅不羡慕他,我还要谢谢他,没有他到处招蜂惹蝶,我的书写什么?”
“这世上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抓着他不放?”
“那还不是因为他孤家寡人,无权无势好欺负吗?”
“嗯?我这就去告诉他。”
“开个玩笑啦,”长孙无用摆了摆手,“其实是因为无兄心地善良,换个其他人怎么能让我这么做?而且无兄一直认为人是靠做的,不是靠写的,书里什么样的和他没关系,他也就不在乎书里写的是什么。”
阿南抿了抿嘴,问道:“你到底跟小江说什么了?她听完之后就去找无月明了。”
“我也没说什么啊,我只是把我知道的告诉给了她而已。”
阿南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她看向了栏杆之外,大堂中间吊着的花灯并没有受到上次风波的影响,七彩的灯光依旧斑斓,可没有了大堂下面的熙熙攘攘的人,任由这些灯光再绚烂也显得有些孤单。
“这江湖怎么这么复杂啊?每件事都不顺人心,每个人也都两面三刀,我见到的和他们实际做的永远都不一样,我听到的和他们说的也从不相符,每个人好像突然之间生出了很多张面孔,就连曾经认识的人现在似乎也换了副模样。”阿南像是在朝长孙无用要答案,但更像是在问自己。
“风月城太小了,那不是江湖。”
“难道即墨楼就很大吗?”
“不,即墨楼也很小,但我不一样啊,俗话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读万卷书就是行万里路,更何况我是个写书的。”
“那这么说,长孙公子的江湖经验就很多喽?”
“那倒也不是,真正多的是无兄那样的,你不觉得他和那些老家伙一模一样吗?根本不像咱们的同龄人。”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不低。”
“那是,我还指望着他帮我赚大钱呢!”
“你还缺钱?”
“人这辈子总是要做些什么的吧。”
阿南还来不及反应长孙无用这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到底有何深意的时候,楼下无月明带着小江从后厨钻了出来,她赶紧走到楼梯口候着。
没一会儿无月明就和小江上了楼,一见面阿南就把小江从无月明的身后拽到了自己的身后,警惕地看着无月明,这个自己登门拜访却连个好脸色都换不来的人竟然亲自送小江回来,一看就是图谋不轨。
“你来干什么?”阿南一手护着小江,大声地问道。
小江赶紧拉了拉阿南的衣服,今晚好不容易才和无月明的关系好了一些,这下又僵了。
好在无月明没跟阿南计较,翻了个白眼,就转向了长孙无用。
“无兄好,”长孙无用抱拳行礼,一脸的笑容,“好久不见,无兄过得可还好啊?”
无月明懒得理长孙无用这没话找话的说辞,抬起手来隔着老远点了点长孙无用的鼻子,警告他管住自己的嘴。
长孙无用不知道有没有领会无月明的意思,总之他的腰是越弯越低了。
达到自己目的的无月明没有多留,转身下了楼。
无月明走后,阿南立刻牵着小江进了屋,把门关上之后,上上下下把小江检查了个遍。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小江回顾了一下今晚的经历,老老实实地说道:“他舔了我的手指头。”
炽热滚烫的气浪从阿南身上冒了出来,“妈的,老娘这就去杀了他。”
小江赶紧蹲下身子抱住了阿南的腿,“女孩子不可以讲脏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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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让我去教教无月明怎么烘干木头?”阿南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脚尖不停地上下点着,像是在踢着一只不听话的苍蝇。
坐在下坐的是大气也不敢喘的小江,她好不容易才劝住了阿南不去找无月明的麻烦,但代价就是把今夜发生的事老老实实的、一字不差地全讲出来,不过小江也是个聪明人,避重就轻之后挑了些能说的告诉给了阿南。
“是的,上次他说你们两清了,现在又软硬不吃,还不如转攻为守,让他先欠你的人情,这样以他的性子不就会来还了吗?”
“可是我帮他的只是怎么把那些木头烘干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我要他帮的可是会牵扯到生死的大事,他能同意吗?”阿南有些不放心。
小江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无公子是那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 不会用事情的大小来衡量人情。你看他敢在山庄里动手,现在却老老实实的在后山砍木头,如果他执意要走,这里难道还有人能拦得住他吗?不还是因为认识掌柜的,他才愿意留在这里做一个伐木工吗?”
“这么说好像有几分道理。”
“而且我有一种感觉,无公子好像不愿意欠任何人东西,也不愿意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就像是……就像是……”
“赶着去死?”
“也可以这么讲,但无公子人又很好,一旦和谁扯上关系就不会轻易放下。”
“他这人怎么活得这么别扭?”
“你不也别扭吗?明明讨厌他,还要让他帮忙?”
“好啊,只一晚上的时间,你就开始帮他说话了,这要是多见几次,你岂不是要帮着他来害我了?小江啊小江,没想到你也是个见色忘义之徒。”
阿南的高帽子让小江惊慌失措,她连连摆手道:“我哪有见色忘义,我明明是在为你着想。”
“还要狡辩。”阿南跳了起来,两只手伸到了小江的腋下挠了起来。
小江左闪右躲却始终逃不出阿南的手掌心,被挠得咯咯直笑。
施暴的阿南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江不说话。
小江也终于找到了喘息的机会,快要滑到地上去的她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阿南说道。
“哪有?”小江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和头发,不知道阿南指的是什么。
“以前你走两步路都会累,今夜去了一趟后山,和无月明又聊了一个时辰,现在回来之后还这么生龙活虎,这不是很不对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