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王永亮一阵求爷爷告奶奶的哭嚎后,苍南才啐了一口停脚:“重新答,你主子叫什么?再有废话别怪本王直接废了你。”
王永亮哭得梨花带雨,抽搐不停:“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的说,小的说,小的一直跟着其他人一块喊他门主。”
西乾月:“……”
一旁的梁丘炎等人:“……”
苍南原地深呼吸了几次,指关节被他摁得咔咔作响,到底没忍住,扯起王永亮的头发俯身挥拳。
又狠又密的拳砸下,拳拳到肉,起先王永亮还能发出哀嚎,一段时间后,就彻底没了动静,只剩下苍南锤击的“嘭嘭”声。
西乾月没拦他,坐在原地思索着。虽说王永亮没给出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但也足够她确定了,他们是太子的手下无疑。
想通了这点,西乾月也懒得再看被苍南打的不成人形的那坨了,起身带着众人往外走,让他们都散了,顺便自己去找今夜睡觉的屋子。
西乾月费了些时间洗漱完毕后,回了寝殿。踏进殿中,她不禁对殿中熟悉却又陌生的布局愣了一瞬,她的上辈子曾独自在这度过了四五年的黑夜,但此时却觉得这屋内有些冷寂,也有些空。
西乾月扫视一周看着屋内的摆设。殿梁雕龙画凤,彩绘栩栩如生,殿内地面上铺的是番邦进贡的绒毯,入目便是御赐的瓷器玉器,圣宠之下也不过如此。
昏黄却不带暖意的灯光下,西乾月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可这里明明与前世别无二样。她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指,考虑着这种感觉的来源。
在这时,苍南推门而入了。他应该是去洗了个凉水澡,外袍也不知被他丢去了哪里,草草拢着中衣就回来了。
他走到西乾月的身旁时,她还能感受到他身上扑面而来的水气和皂角味。与这些气味一同传来的,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渗入她的心里,又从心间流淌至四肢百骸。
刚刚脑中那种莫名的黑暗像是被一盏名叫“苍南”烛火点亮,空寂之感也被他的聒噪冲散了。
“站这发什么呆呢?再不睡天可就要亮了。”苍南从身后揽住西乾月的腰身,带着她往床上走。
忙碌了一晚上,苍南还把王永亮那个蠢货狠狠修理了一通,几乎是筋疲力尽、沾着枕头就睡了。
西乾月回神时,屋内已被苍南熄了灯,她人也被苍南抱在怀里裹好了被子。这应该是西乾月早就适应了的睡姿,但这里是她的公主府。
公主府的选址是西乾月定的。
西乾清的秦王府所在的那条街上,只有两座府邸,规模和制式基本相同。一座是秦王府,另一座早已闲置多年,因为那曾经是西乾清为西乾承选定的王府。自西乾承死后,西乾清不允许任何人选在那里,自然也包括西乾月。
当初听闻赐婚的西乾月悲痛欲绝,逼迫着西琰许给她一个离着西乾清最近的府邸开府,也就是现在的公主府。
她这个人没法靠近西乾清一步,到底她的府邸还能离他近一些。在无数个被西乾清推开的夜晚,她会独自坐在府内最高的屋檐上,看向秦王府的方向。
西乾承死后,封闭自己的不止一个西乾清,还有她。
上一世,西乾月像是迷失在冰川中的旅人,虽然身边有过无数双能带她回到温暖世界的手,但她都拒绝了。她只想从西乾清身上得到温度,她甚至坚信自己只靠着西乾清给的温度就足够了,她可以和西乾清相互取暖。
现在不一样了,她拉住了一双伸向她手。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永安公主府竟然突然多了些温度。这温度,终于不是通过她费尽千辛万苦地从西乾清那里榨取的,更不是死守着西乾清的施舍得来的。
西乾月安静地听着身旁苍南的呼吸声,直到那声音趋于平缓,她依旧没有睡着,脑子甚至愈发清醒。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西乾月忽然很想将那个潜藏在内心深处整整两世的秘密说说。她这般想着,就直接做了,她的声音很轻:“苍南,睡了吗?”
没有人回应她。
西乾月庆幸于苍南已经睡了,她是想把憋了很久的秘密说一说,给自己透透气,但不想多添什么麻烦。
“二哥死前,跟我吵过一架。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了我对西乾清的感情,逼着我放弃,我做不到。就是在我与他冷战的时间里,他出事了……我真的很自责,我那时决定了,就把这件事死死的埋在心里,做一辈子的兄妹算了。西乾清既然对我无情,我又何苦平白给他增添负担。
“至于后来,为什么我又将追求西乾清的这件事闹到满城皆知沸沸扬扬……
“是因为我发现,我似乎……也不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讲到这里,西乾月停顿了一下,突然笑起来。那笑中的情绪很复杂,有讽刺,也有怨恨,最终通通归于无奈和自嘲。
没有人发问,西乾月却兀自回答着:“证据啊,证据就是……我与西乾清,有过一夜。”
她知道西乾清不善表达情感淡薄,她也知道西乾承的死对他的打击之大。可就算是曾经所有西乾清对她好的举动,都能归因于他为了西乾承的妥协,但那一晚,不是。
这是她所有勇气的来源——西乾清也对她有情。
为此,她义无反顾地坦白了心迹。
为此,她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违背伦理朝纲地追求西乾清。
藏在心里接近十年的秘密被这么说出口,西乾月感觉一身轻松。困意上涌,她将被子向上扯了扯,又侧过头半支起身子替苍南盖好。掖好苍南身侧的那处后,她的目光上移到苍南的脸上……
正对上了一双清醒至极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