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程长婧一直在呼喊,高雅兰却没有回应,屋里除了她自己弄出的声响外,没有其他声音,这间屋子感觉空荡荡的。她走上了楼梯,小心翼翼地拐进一个敞开的门口。
在程长婧转弯时,她猛地屏住了呼吸,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脚下崩塌了。
高雅兰就在那儿:悬在半空,脖子被一根系在高高的天花板灯具上的绳子勒着,一架翻倒的梯子躺在地上。
时间似乎停滞了,程长婧的大脑拒绝接受眼前的现实。
接着,她的膝盖一软,靠在门框上才勉强稳住身子,她发出了一声很长的凄厉叫声。
“不!”
她冲进房间,把梯子扶正,然后爬了上去,她伸出一只胳膊搂住高雅兰的身体以减轻绳索的压力,并用手指摸索着高雅兰的脖子,想找找是否还有脉搏。
程长婧此时已泣不成声。
“活着啊,高雅兰,一定要活着啊。”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高雅兰的脖子断了,她已经死了。
“天哪。”程长婧说着,瘫倒在梯子上,一阵剧痛从她腹部深处涌起。
她真想也死在这儿算了。
过了一会儿,程长婧隐约听到楼下有动静,急救人员到了,一种熟悉的情绪机制启动了,基本的人类恐惧和悲痛让位于一种冷静、专业的高效状态。
“在这儿呢!”她喊道。
她用衣袖擦了擦脸,抹去眼泪。
五名全副武装、身穿防弹衣的警察冲上楼梯,走在前面的崔德霖看到程长婧时,明显吃了一惊。
“程警官,”崔德霖很震惊说,“你怎么在这里?”
程长婧从梯子上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她也是我的朋友,”程长婧说道,此刻完全进入了职业状态,“而且她一直跟我打电话,说感觉有些不对劲,我打110报警之后就立刻赶过来了,没想到我还是没能及时赶到,她已经死了。”
急救小组迅速检查并证实了程长婧的说法。
“是自杀吗?”崔德霖警官问道。
程长婧点了点头,她确信高雅兰是自杀的。
“这是什么?”一个警员指着放在床边茶几上的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卡片问道。
程长婧看了看那张卡片。上面潦草地写着一句话,字迹勉强能辨认:
这是唯一的办法。
“是遗书吗?”
程长婧又神情严峻地点了点头,但是她知道这不是那种常见的遗书,既不是解释,也肯定不是道歉。
这是个建议,程长婧心想,是给我的建议。
警队成员拍了照,做了记录,程长婧知道他们要等法医来了才能把尸体运走。
“咱们到楼下谈谈吧。”崔德霖警官说。
他领着程长婧来到客厅,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示意程长婧也坐下。
窗帘仍然拉着,屋里没开灯,程长婧想一把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但是她知道最好不要去改变任何东西。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崔德霖打开了他椅子旁边的一盏台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崔德霖说着,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铅笔。
尽管他有着资深警察那种坚毅的面容,但是眼中还是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我们经历过那场绑架案,”程长婧说,“逃出来以后我们两个一直保持着联系,一来是互相扶持,二来只有我们彼此才能理解彼此。”
“那场绑架,”崔德霖说,“实在是令人难以理解,林纾泽怎么可以对自己孩子的妈妈下这种毒手,可怜的林旸,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当时不是已经炸死了林纾泽吗?”
“没错,”程长婧说,停顿了一下,她又接着说道,“问题是,我都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把他炸死了,我甚至不敢肯定他已经死了,高雅兰就不相信他死了,这最终击垮了她,她实在受不了这种不确定的状态,而且说不定他又在跟踪她了。”
程长婧继续讲述着,话语不由自主地流淌出来,就好像她把整件事都背下来了似的。此刻,她感觉自己完全游离于现场之外,听着自己汇报这可怕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在两个人的对话过程中,在她那职业表象之下,愤怒在不断积聚,一种冰冷、刺骨的愤怒。
林纾泽又害了一个人。
不管他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是他害死的高雅兰。
而且高雅兰死的时候深信,不管是死于林纾泽之手还是她自己动手,程长婧注定会成为他的下一个受害者。程长婧真想抓住高雅兰,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她脑袋里摇出去。
这不是唯一的办法!她真想这样告诉她。
但她自己相信这话吗?
程长婧也不知道,似乎有太多该死的事她都不清楚。
就在程长婧和崔德霖还在交谈的时候,法医到了。
崔德霖起身去迎接他,然后转身对程长婧说:“我得去楼上待几分钟,希望你能留下来,再多跟我讲讲情况。”
程长婧摇了摇头。
“我得走了,”她说,“我得去和一个人谈谈。”
崔德霖刚要挽留她,程长婧没给她机会,起身走出了高雅兰那阴暗的家,她有要紧事要办。
一个小时后,程长婧驾车向西穿过燕市离开。
我真的想这么做吗?她又一次问自己。
她疲惫不堪,昨晚就没睡好,现在又经历了这场噩梦般的事。
幸运的是,中间她和陆琛聊过了。他帮她稳住了心神,但是她很确定陆琛绝不会赞同她现在要做的事,她甚至都不太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完全清醒理智。
她正沿着从燕市到渝市的刘汉林市长家最快路线行驶。那个自恋的政客要为很多事负责。显然他隐瞒了一些事,而那些事可能会牵出真正的凶手。也正因如此,他对这个新出现的受害者负有部分责任。
程长婧知道自己这是在自找麻烦,可她不在乎。
傍晚时分,她把车开进了那座豪宅前的环形车道。她停好车,下了车,朝那扇巨大的前门走去。按响门铃后,一位衣着正式的男士出来应门,她猜这人是的管家。
“女士,有什么可为您效劳的?”他生硬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