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56年,后周显德三年。柴荣亲征南唐,任命王朴为东京副留守,坐镇后方,肩负起稳固京城、保障后勤补给之重任。王朴深知责任重大,精心调度,组织人力、物力,确保前线军需物资供应源源不断;同时,整肃京城治安,加强城防建设,严防敌军奸细渗透、破坏,使柴荣无后顾之忧,得以全身心投入前线战事。
前线战场上,柴荣大军与南唐军队陷入胶着。南唐凭借长江天险,调集重兵,拼死抵抗,战事一度陷入僵局。关键时刻,王朴洞察战局,急遣信使向柴荣献上破敌妙计:“敌军重兵布防江岸,其后方必空虚,可遣水师精锐,暗渡长江,突袭其腹地,扰敌后方,使其首尾难顾。” 柴荣依策行事,派出水师,趁夜黑风高,突破南唐水军防线,登陆南岸,突袭多处军事据点与补给仓库,一时间,南唐后方大乱,军心惶惶,前线军队亦阵脚松动。后周大军乘势猛攻,接连攻克淮南诸州,南唐被迫求和,割让江北十四州之地,后周疆域大幅拓展,国势蒸蒸日上。柴荣回师后,提拔王朴为户部侍郎、枢密副使。不久,升为枢密使,加检校太保。
同年,王朴奉诏考正历法。
此时,天下历法紊乱,旧历误差累积,节气、农时推算谬以千里,农事活动无所依凭,百姓常因误判时节,播种、收割失时,致粮食歉收,苦不堪言。柴荣深感历法修订迫在眉睫,遂诏令王朴主持校定历法事宜。
王朴受命后,一头扎进浩瀚古籍,遍览历代天文历法典籍,上溯《颛顼历》《太初历》,下至唐《崇玄历》等,于古人智慧结晶中探寻历法精要;同时,他亲率司天监官员,日夜观测天象,记录日月星辰运行轨迹、位置变化,积累海量一手数据。经严谨推算、反复核验,王朴终成《显德钦天历》十五卷。此历集前代历法之长,大胆革新,摒弃旧历诸多繁芜不经之说,创设通、经、统三法,以岁轨离交朔望周变率策之数,精准步算日月五星运行。其对节气、农时预测之精准,令人惊叹,如春分、秋分、夏至、冬至等节气时刻,误差极小,为农业生产提供可靠指南,百姓依此安排农事,五谷丰登渐有保障,农业经济得以稳步复苏,后周国力亦随之增强。
《显德钦天历》问世,?不仅在学术和技术层面上具有重要意义,?从政治和文化层面来看,?它也是五代时期一项重要的文化成就,?对于推动当时的天文学和历法学的发展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也对后世的天文学研究和时间计算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公元957年,显德四年。柴荣再征南唐,任命王朴为东京留守,授以“便宜从事”。在此期间,王朴管治有方,使都城秩序井然。
王朴性格刚直,行事果敢,在朝堂之上,面对不公、不法之事,从不畏惧权贵,敢于直言正色,力陈己见,其犀利言辞、凛然正气,常令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无人敢触其锋芒。
赵匡胤时任殿前都点检,负责统领禁军,位高权重,颇受柴荣倚重。出行之际,赵匡胤的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威风凛凛,路人为之侧目。恰有一名殿直,负责宫廷侍卫之职,骑着高头大马,匆忙赶路,不慎冲撞了赵匡胤的队伍。赵匡胤顿觉颜面扫地,怒不可遏,当下直奔枢密院,欲向宰相魏仁浦告状,严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殿直,以儆效尤。
王朴正在枢密院处理公务,闻听此事,心中暗自思忖:赵匡胤此举,未免小题大做,仗势欺人。待赵匡胤气冲冲闯入,详述事情经过,要求严惩殿直时,王朴不慌不忙,从容起身,直视赵匡胤双眼,义正言辞道:“太尉名位虽高,然未加使相之衔。殿直身为廷臣,与太尉同朝为官,比肩事主,且太尉身负军职,更应顾全大局,宽宏大量,如此咄咄逼人,恐不妥当。” 言罢,王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赵匡胤,不容置疑。赵匡胤本以为凭借自己身份地位,众人定会附和,未曾想被王朴这番话怼得哑口无言,气焰顿消。他深知王朴所言在理,且王朴深得柴荣信任,自己若执意追究,恐落得个心胸狭隘、恃强凌弱之名,于己不利。于是,赵匡胤唯唯诺诺,躬身行礼,灰溜溜地离开了枢密院,此事不了了之。经此一事,赵匡胤对王朴的刚直与睿智更是忌惮三分,深知此人不可轻易招惹。
此后,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地方藩镇,皆知王朴刚正不阿、执法严明,做事雷厉风行,对其敬畏有加,无人敢在王朴管辖之地肆意妄为,京城治安为之一新,社会秩序井然。
公元959年,显德六年。鉴于五代乐制已乱、雅音废坠的情况,柴荣诏命王朴考证雅乐。
王朴肩负重任,开启艰难考证之旅,他深入研究古代音律理论,从《周礼》《吕氏春秋》等典籍中挖掘音律本源,探寻 “三分损益法”“十二律吕” 等核心要义;又亲赴民间,寻觅散落各地的乐师、艺人,收集濒于失传的古曲、演奏技法,博采众长。
经过不懈努力,王朴于音律研究取得重大突破。他以古累黍之法,审定黄钟律管标准,精准确定 “长九寸、直径三分” 为黄钟律管规制,以此为基,推算出十二音律精确数值;为解决律管吹奏不便、音准难控难题,他匠心独运,造 “律准”,以九尺之弦十三,依管长短寸分设柱,制成状如巨琴之音准器,可精准调出林钟、太簇等十一音律及黄钟清声。
凭借此 “律准”,王朴得八十一调,诏有司依调制曲,定七声立新法,使七均、十二律、八十四调等失传已久的雅乐规制再现人间,宫廷奏响和谐优美、庄严肃穆之雅乐,文化传承重焕生机,礼仪之邦风范得以彰显。王朴此举,不仅为后周重塑文化自信,更为华夏音乐文化传承发展筑牢根基,其音律成就如黄钟大吕,响彻历史长河。
同年三月,王朴奉旨视察汴口,归朝后拜访前任宰相李谷,两人正在交谈时,王朴突然昏倒,猝然离世,享年五十四岁。
王朴的离世对柴荣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亲临祭奠,以王钺叩地大哭多次,并追赠王朴为侍中,将其画像与李谷、郑仁诲等功臣同祀于宫中的功臣阁。《旧五代史·周书》记载:“世宗闻之骇愕,即时幸其第,及柩前,以所执玉钺卓地而恸者数四。赠赙之类,率有加等,优诏赠侍中。”同年六月,柴荣也抱憾病逝,距离王朴去世只有三个月。柴荣与王朴,二人相知相得,被后世推为五代君臣之首。
王朴凭借高超的才能和认真的处事风格,不但得到柴荣的赏识,就连同僚赵匡胤对他也是敬畏有加。《旧五代史·周书》引用了王铚的笔记文集《默记》中的一段故事,说赵匡胤登基后,路过功臣阁的时候,他恭敬地向王朴的画像鞠了一躬,并说出了他心里埋藏已久的那句话:“此人在,朕不得此袍着。”言辞间满是敬畏。
后世对王朴也赞誉有加,诸多史学家、文人墨客皆对其推崇备至。
薛居正赞其有 “上辅之器”,认为他具备辅佐君王成就霸业的非凡才能;欧阳修感慨 “王朴之材,诚可谓能矣。不遇世宗,何所施哉?” 强调王朴幸得柴荣这一明主,方能充分施展才华,成就不世之功;曾巩则称 “周世宗初即位,亦延群臣,使陈当世之务,而能知王朴之可用,故显德之政,亦独能变五代之因循”,高度肯定王朴助力柴荣革新政治,一改五代以来的因循守旧之风,为后周的昌盛繁荣奠定根基。
这些评价,恰如历史的回音壁,不断回响着王朴的卓越与伟大。他犹如烟花般开在后周一朝,虽然时间短暂,但却留下了无比灿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