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与她的右脸颧骨的位置,都有一颗血腥又媚俗的红痣。
植物的魔法世界里,曾经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捕梦之人,于祂统摄之下,签定魔法咒约。咒约以红痣为契,昔时,暂可捕捉意识,进入梦境,灭时,得永生。此,称之魔法拥有者。
而传说中一直空白的,是为捕梦之人所担负的,咒约签定的代价。
......
《植物梦游记》
——
“我可以来见你吗?”
月光拢上长街,小镇是黑夜的墓园,静寂的墓碑在生长,万物与林羡都是荒诞的静寂。
那里立着吴星落油画般的形象,她的蓝发涌动在静寂旁,干净的上衣中露出光洁的颈项,月华照亮她裸露的白皙脚踝。
林羡默默不语。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听上去既冷漠又疏离。
吴星落几乎打了个冷战。
“...我想救你们...”她的声音有些摇晃,“...我想让你...不再那么痛苦...”
林羡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冰冷地注视着她,那几秒真像永恒一样漫长,她如同一个恶毒的罪犯,黑洞洞的枪口审判着她的罪行。
“吴星落,”他终于开口了,“这与你无关。你应该明白的。”
吴星落的脸上荡起红晕,不久又变得煞白。
“...抱歉。”她几乎抽着气说。
“把虚幻的情感收回去。这不是祂希望看见的。”最后,林羡留下了这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吴星落垂着眼眸,站在那儿呆呆不动。
......
此时,另一边——
“叮——”
午夜十二点钟声鸣响颤栗。
林羡与吴星落还没有回来。
施笑颜和吕雪途正在看两个小帅哥下棋呢,突然听见狂欢与奏乐狂舞的声音激荡地从远方奔涌而来。
她们顿了一下,抬起头——
前方,原本空旷静寂的长街上,那个幽暗封闭几乎看不见的街的尽头,色彩斑斓的骷髅脸像闪烁的糖果。他们聚在一起,轻快地舞动,他们的手里拿着装满万寿菊花瓣的花篮,手上抓了一把,仰起脸,咧着嘴旋转着撒向天空。
他们走过的地方,明亮鲜艳的万寿菊花瓣铺成了一条路。
这是一个怪诞的庆典大游行。1
施笑颜微微眯起眼睛。“亡灵之花。”她说。
吕雪途安静地观看着,纹丝未动,然后好似才听见,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她,“亡灵?”
“万寿菊是亡灵世界中唯二有生命的植物。”
唯二。
施笑颜把脸转开,看向身后——此时,身后一面巨大的“骷髅人墙”正在向她们挤压过来。
他们的脸上化着夸张怪诞的骷髅妆,有的则戴着骷髅面具,没有人能认出谁是谁,他们躲在面具之下,正在进行一场似乎是面对死亡的狂欢。
但是......
施笑颜抓住了吕雪途的手,说,“跑。”
那鲜红的嘴唇、微笑时露出的密密匝匝的尖锐牙齿,以及齿缝里说不清是血肉泥还是果酱的混浊物...怎么看怎么怪异呢。
在她们跑起来的一瞬间,那些骷髅脸们竟也飞似的狂奔向她们,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两位美人头发飘香,脚下生风。
施笑颜的红色卷发在风中张扬,她们岔入了长街边的一个十字路口,内里是一个胡同,骷髅脸密密麻麻地将胡同堵塞,像洪水一般涌进去...
吕雪途边跑边喘息。
小植物沦落至此。
她捏了捏施笑颜的手,话都说不出了。
“坚持一分钟。”
施笑颜柔和地说,带着她穿梭小巷。她的貂毛披在奔跑中又滑落肩膀,露出肩颈优美而健康的线条,她的肌肤在月光下闪耀,白皙的腿似乎可以嗅见月亮的味道。
在吕雪途的心脏像一只小兔子般在胸中颤抖之前,她们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吕雪途仰起脸,望向那道似乎是由火山岩组成的黑门,窥看里面的情形。
她看见,在永恒的火的内核深处,隐隐约约显露出一条黑色长阶,长阶的两旁伫立着几座庄严而静谧的火焰石高柱。那条长阶盘旋而下,没入内核深处,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在进入一朵巨大无比的地狱之花的花萼。
花萼硕大无比,在她们面前敞开着,如同一座地狱宫殿的真正的大门。2
乌鸦在火焰中盘旋嘶叫,时不时露出猩红的眼。
“地狱之门。”
施笑颜说,抓住她的手腕与她走了进去。
吕雪途却顿住了脚步。
“怎么?”施笑颜轻挑起眉。她们的身后,骷髅脸们已然接近唯一的入口,而她们现在正位于一个“躺着”的容器里,几乎全面封闭,如果骷髅脸从这个容器口涌入,她们根本没有再逃离的机会了。
“可以不进吗?”吕雪途看着她,她们的瞳孔里似乎染上了地狱之火独特的死亡味道。
施笑颜沉默了几秒钟。“好。”她说。
吕雪途看见她的手里拿出一张符纸,她两指伸出,夹住它,定在胸前,像是在施行一种法令。那张符纸很快起了火,一层金光漫出,像一团闪烁不定的光球...向上向外扩张...旋转...旋转...光芒注满了她的全身...
那张靓丽妩媚的脸在这种光芒下呈现出一种深邃而温暖的神情。
在光球扩张到几米后,施笑颜停住了。
她的眼睛真漂亮...充满野心...神圣的欲望颤抖、尖叫...多瓣的花朵旋转,发着冷光......
骷髅脸们从入口疯狂涌入,像是抢食食物般,挤压、挤压,他们的脸变形了,骨骼割裂流血。他们拼命撞击光球,发出怒吼的声音...
吕雪途仰起脸望向施笑颜。
这个场景有点相似,像她的梦境。
而施笑颜依然非常冷静,始终没什么表情。
吕雪途顿了一下,牵住了她的手,然后看着她微笑。
月亮似乎离这里很近。它看起来太大了,几乎吃掉了整个天空,踮起脚尖,仰起脸,是不是就能穿过它形体的肌肤,去抚摸它蜜汁般的灵魂呢?
施笑颜被剥夺了语言。她不自在,却被一种更深沉的气息侵袭。她的身体像蜡一样僵硬,可她却能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