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给灵魂穿上了吕雪途的衣服
她不过是行走的影子
记忆幻觉迷惑她 迷醉她 消隐她 毁灭她
她的生命在持久的谎言与绞杀中
快要烟消云散了。
幻觉...幻觉。
她被...拥有自我这一幻觉...所奴役了。
《植物梦游记》
——
“你们住在那里面吗?”
吴星落与施笑颜点点头。
那个漂亮的长满鲜花的辉煌城堡,像一个巨人的身体,站立在他们的隔壁。
“哦。”吕雪途茫然。
她们分离了。
女仆与守卫已候在宫殿门外。
“...小姐...您去哪儿了...公主陛下一直在找您...”
此时的天已渐渐黑了,天体的光芒无法祈求,灯具撒下的光替代了月亮的纯洁与高贵,它们拥护人类,人类拥护月亮。
吕雪途微笑了一下,在她们的簇拥下走入了城堡的门,“我出去玩呢。我想逛逛。”
“...小姐...先生说要我们...保护好您...不可以离开您的...”卡洛尔有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吕雪途顿了一下,“他回来了吗?”
“...先生好像没有出过门...小姐...”
她想了想,“你们先下去吧。”
城堡的大门关上了。
大厅里没有林羡的影子。吕雪途顿了一下,走上了楼梯,来到了他们的私人寝室。她已握住房门的把手,可突然像尊石雕般僵硬地站住了,一动不动。
她突然跑开了。
“呕...”
吕雪途匍在一个容器边,她干呕了好几下,没有吐出任何东西。
她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肩膀正在拼命颤抖,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几乎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过去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越裂越大...
恶心...恶心...
吕雪途朦朦胧胧地感到这怯生生的颤栗提醒她什么事情,提醒她深埋心底的什么东西,它们咄咄逼人地靠近...可是,它到底是什么?
一枝紫色带有雪白格子的花朵...血瞳...黑雾...死亡的吕雪途...以及见证死亡的林羡。
还有祂...还有祂...
她想要把所有牵连的银线拔出来,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她在一个布满迷雾的森林...却走不出去...
她是我吗...?
吕雪途...是我吗?
可是为什么...她死了。
吕雪途已经死了。
吕雪途缓慢地站直身体,她的脚步轻缓,她走了回去,颤抖着打开了房门。
她没有看见林羡。一张画纸,在床头的柜上,闪着光。多么刺眼。
吕雪途走过去,她的心混混沌沌地让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带动着向前,她拿起了那张纸。
这是那天,他在沙发上作的画。
林羡的画笔是黑色的铅笔,没有颜色,于是,画中的那张脸...好像是她。
她穿着花裙子,笑意盈盈,好像很开心地看着画外的人。
...她是谁?
她是谁?
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
回忆的水桶急促不安,骚动不宁地翻动起来...她的眼泪坠落...她的心几乎崩溃了。
她是谁...?
她是谁...?
梦中的少女......
她...已经开始遗忘了。
她快要发疯了,她拼命捶打自己的脑袋,她快要忘记了,她快要忘记了,记忆正在疯狂流逝,像死亡的幻影,被吞掉了...被吞掉了...
吕雪途蹲在地上,“求求你......求求你......”
她的头埋进了膝盖里,蜷缩起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她像个子宫里的婴儿。
她的肩膀停止了颤动。那个如同幻影一般声音消失了。
她...是我。
吕雪途,是我。
所有的脸,所有的影子,都是我。
她悬浮在致命的幻梦漩涡里。她的精神中断运行,已被强制“下线”。她已无法忍受这感性的超强能量阈值...鲜花羽翼光洁地绽放,如同春天的花丛。
厚厚的地毯、色彩鲜艳的窗帘,悄悄地把一切尖刻的、汹涌的情绪全都吸了进去,不见了。
她完全沐浴在柔和静谧的月光之中,她突然抬起头来,面孔有一种怪异的宁静,情绪就那样悄然断裂,仿佛幻觉,流淌,消失,她的躯体不过是个容器。
她站了起来,垂下了眼眸,她拿起那张纸。
她的面容纯洁无瑕。
“她是谁?”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是我梦中的那个少女吗?”
“她真美。”她想。
“她有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睛。”
“她的裙子真漂亮,像一团粉黛乱子草。”
可那张纸分明只是黑色铅笔作的画。
......
吕雪途回过头时,发现林羡正站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的心脏一时间停止跳动,后来忽然又彭彭直跳,仿佛从钩子上掉下来了似的。她的内衣已被冷汗浸透了,很像是从一场寒冷的噩梦中醒来。
“林羡...”
她似乎有些恐惧。
林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吕雪途的心在那目光中渐渐沉了下来。他突然轻笑了一下。
“喜欢?”
“嗯?”
“画。”林羡的目光很冷,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画的是你。”
吕雪途在门前停住了,“喜欢。”
可那张画纸已被她放在了床边的柜上,皱皱巴巴的,像是即将脱落的墙皮,是一个丑陋的怪物。
“我们下去吧。”她乖乖地看着他,纯洁、宁静,却又藏着一种她自己也看不见的祈求。
林羡掐了掐她的脸,眯起眼睛,“走。”
他们都被一种奇异的感觉所淹没。
林羡掐她的脸,捏她的后颈,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似乎都极力在对方身上索取着什么,吕雪途在他的面前跪坐下来,下巴轻轻压在他的腿上。她抬着眼睛很亮很亮地望着他,像清纯的小鹿。
他的目光依然很冷,可低垂着,指尖一下一下轻捏她的耳垂,她的骨骼耳坠摇晃着像要坠下,林羡又用指节刮她的睫毛,吕雪途闭了一下眼睛,有点痒,很舒服。
“好玩吗?”林羡问她。
吕雪途慢慢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喜欢花园里闪闪发光的喷泉呢,喷泉里有三种水,葡萄酒,牛奶,还有椰子汁,我偷偷装了一小杯喝呢。”她的目光安宁地看着他,带着某种隐秘的爱的神采,“不过人类太无聊啦,他们总是在说一些我听不懂的东西。”
“我还遇见了辣椒公主,”吕雪途说,“她很可爱。不过她总是在打架。”
“啊...”她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直起身,看向自己的脖颈,她指了指那上面的“小花瓣”,“很多人问我这个。”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不喜欢?”林羡漫不经心地垂睨着她,他的目光向上,指尖扯了扯她头上的轻纱,“累吗?”
吕雪途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点了点头。
“在回答哪一个问题?”林羡眯起眼睛,他的目光莫名攻击性很强。
“第二个。”吕雪途说。
“第一个呢?”
吕雪途顿了一下,“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