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什么?”
吕雪途的脸渐渐红了,她垂下了眼眸,“...我不知道。”
林羡笑了一下,可他特别冷淡,一脸清心寡欲。“没有下次了。”
“啊?”吕雪途茫然地抬起头,“没有下次了吗?”
“嗯。”林羡面无表情,“你不喜欢就不做了。”
吕雪途简直震撼,她无语了。“我...喜欢呢。”
“喜欢也不做了。”
“不要吧。”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忧忧伤伤的,“好舒服的,我喜欢你亲我呢,林羡。”
林羡一直看着她,他突然用指腹抹了抹她的嘴唇。他那眼睫垂着,烈火燃烧似的凝视着她的嘴唇。
一朵红云映满了她的脸庞,“...哥哥。”她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像一枚香艳清甜的水果开裂。她的目光多么羞涩。
她说,“我可以送你戒指吗?”
林羡顿住了。他的目光向上,抓住他的目光,暧昧与情欲消失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嗯?”
她低垂眼眸,像变魔法似的,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一枚戒指,另一枚已经戴在了右手的无名指上,“可以吗?”
林羡的脸上头一次出现茫然的表情。
“...哪儿来的?”
“买的呀。”吕雪途牵住了他的手,“可以吗?”她又一次问。
林羡垂眼看着,“为什么买?”
“辣椒公主说,情人有戒指的。”
吕雪途终于放下了手,下巴垫在他的腿上,仰起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待他。
不知什么东西,不知什么瞬间,林羡的心情奇怪的迟钝,他的身体僵硬板直,他的目光像赤红火焰似的,燃透了铁锈,多么沉重。
吕雪途觉得他太紧绷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微笑了一下,想让他放松下来,可他们都有些痛苦。
眼泪不知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她看起来可太可怜了,林羡轻笑了一下,俯下身,亲吻她的眼尾,亲掉她的眼泪,他的手牵住她的手,让她捻起指环,把它轻轻地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骚乱不宁的鲜血窒息,想吃掉对方血液中的氧气,一种压抑的过于长久的感情,已被亲吻点燃,仅仅在一秒钟之内突然爆发,多么热切,他们想要感到对方的一切,他们的骨骼紧紧相拥,一同跌进一种深不见底、意识全无的状态之中,一同跌进一股灼热的迷醉状态,消失于光的指头和睡梦的眼中......
皓洁的月亮悬挂于夜空,宛若一位一丝不挂的美人。赤裸裸的月光从窗子照进来,照耀着她,她正沉入酣睡,她的身体藏在被子里,那张脸,在皓月的吹拂下,如同拢着一层轻纱,高贵而又不可亵渎。
她的身边,枕边人却消失了。月亮举目四望,疑心重重地窥探着人间,洒下嘲弄的目光,水一样流淌着,又像蝴蝶一般轻轻颤动,终于,得偿所愿,刺探了林羡的指尖,吟唱宣告洁白微温的诅咒。
他的手里拿着一张长满皱纹的画纸。
此时那张纸被翻到了背面,深刻的字体清晰地烙印在了纸面上。它们是用黑色铅笔写下的,是几组词:
“祂”,“惩戒”,“死亡”,“吕雪途”,“我”。
林羡站立了很久,拿着那张纸,直到月光爬上他的身体,持久地低吟浅唱...他面无表情地张开手心,手心里出现了火焰,月光退场,红光在他的脸上闪烁不定,那张画纸,被漫不经心地灼烧,地面上掉下了残碎的灰烬。
......
吕雪途醒来时,床边的林羡已经不见了,被子整洁,好像没有人睡过。
吕雪途没有多想,伸了个懒腰,起了床。
接下来他们又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
不少人在为庆祝明天的蔬菜狂欢节做准备,吕雪途坐在窗边,观赏那些举着灯笼的庄重少女,新的雕塑被推车搬来,放置在了前庭广场上,一连几小时被人群围堵,甚至有人跪拜在地,磕了几个头——
吕雪途问林羡,她只能看见雕塑的背影:“那是什么东西?”
“你见过的。”林羡淡淡地说。
“嗯?”吕雪途顿了顿,那雕塑身姿圆润,矮矮胖胖,一双短短的脚,一双短短的手,戴了个...皇冠。
“哦。”吕雪途的情绪毫无起伏。
这个小植物有时候比林羡还要冷漠,真是神奇。
“为什么大蒜国王长的像大蒜,可是蘑菇王子长的不像蘑菇,辣椒公主长的不像辣椒?”吕雪途坐在阳台花园边的吊椅上,看着林羡,诚挚发问。
林羡声调平静,“因为他们是人。”
“公主和王子不是国王的孩子吗?”
“你觉得呢?”
吕雪途目光平静地想了想,想了想胖胖圆圆的大蒜,想了想大蒜上粗糙的脸,又想了想蘑菇王子的脸,又想了想娇艳的辣椒公主。
“哦。”
“那她们是谁的孩子呢?”
她记得人类要靠有性生殖繁衍的。
人类很在乎他们的爸爸妈妈是谁。
林羡说:“没有吧。”
“嗯?”吕雪途很浅地歪了歪头。
“她们都是梦。”
吕雪途又继续安静地趴在窗旁看楼下的风光。她看见大蒜国王的雕塑边,还有一座金灿灿的黄金做的太阳花。
“她们是梦吗...?”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朵盛开的太阳花。不过这朵太阳花不会追日。
“林羡,那朵太阳花看起来更像是梦。”
“金酒里好像有太阳花的香味。”
“是吗。”
“嗯。它的香有一种阳光扑到脸上的绿油油的酸。”
吕雪途说,“说不定金酒就是太阳花的汁液呢。”
“这里的人和植物喜欢太阳花。”
林羡听了,注意力却好像不在那儿。他的眼眸垂着,盯着某一点看,有些入神。他像捏一只小猫似的捏了捏吕雪途的后颈,如愿以偿地见她呆呆地抖了一下。
肌肤上那一层绒毛像透明的青草,很可爱。他的指尖在那上面轻轻地划,他的目光很专注,像是在仔细感受它们。
吕雪途有点痒,她又抖了一下。
于是林羡像找到了新的乐趣,尽管他依然面无表情。
他的手突然又捏了捏她的耳垂,不过不知是不是捏的多了,吕雪途没什么反应,只是耳尖渐渐红了。
林羡意犹未尽,又有点可惜似的。
“还有哪里?”他问。
“嗯?”
吕雪途抓住了他的指尖,她的掌心硌着一枚戒指,“你好疏离,林羡。”
“不是很近吗?”他缓慢靠近,俯下身,声音很轻,“还要多近?”
他亲了亲她的脖颈,如愿以偿地又看见她抖了一下。
“为什么抖?”
他轻轻抹了抹她的嘴唇。
“你的身上有小小的闪电。”吕雪途红着脸,瞳孔梦幻,“我被击中了。”
林羡听了,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说,“好可爱。”
“是吗?”吕雪途也意味不明地说,“那我的身上也有闪电吗?”
“不知道。”他说。“没试过。”
吕雪途听了,想了想,她看见了林羡的目光,她微笑了一下,修长而纤细的指尖抚上了林羡的脸,她轻轻戳了一下,目光追寻,又顺着向下,轻轻划过他的脖颈,抵在他的喉结上。
“林羡,”吕雪途的目光幽幽,那纯净的剔透的绿好像变沉变暗,缓缓浮下来,“你的骨骼好漂亮。”
那块尖锐的骨骼缓缓地滑动了一下。
吕雪途微笑,像在品鉴美食,那指尖又顺着下滑,过程很慢,最终停在了他的心脏的位置。
一种有力的丧钟撞击她的手指。
“唔。你的项链呢?”
林羡顿了一下,“什么?”
“项链呀。有瞳孔的项链。”
可她却又没有继续说下去,“对啦...”吕雪途垂着双眸,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一点开心,语气上扬,那种怪异的味道消失了。“施笑颜和吴星落住在我们隔壁。”
“怎么知道的?”林羡垂下眼眸,手心很轻易地将她的手包起来。
糖果罐趴在边边的栏杆上,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懵懵懂懂的,他们都忘记了它,它听见吕雪途有点结巴的声音:“偷偷...遇见的嘛。”
林羡倒也没多问,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不过,关于昨天她所知道的一切,如今又还剩下多少呢?
这种回忆的预示未来的声音,是否会又一次想与她说话,想用过去来向她揭示现在?
在被遗忘的黑暗中,那个少女眼睛发直,就像蒙在一层惊恐的面纱后面,却像尊石雕僵硬地站着,一动不动,穿着她那血红的裙子,两臂下垂,就像被折断了。
“嘟噜嘟噜——”
金光灿灿的喇叭和小号在阳光下放肆歌唱,民乐演奏家们摇摇晃晃,广场上空拉了彩旗,还有粉、紫、蓝色的纸花,土黄的土豆,红红火火的番茄,辣辣的洋葱......
吕雪途看着,她宁静地远远地看着,林羡站在她的身边,她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画外好像有音。
“我们都被...拥有自我这一幻觉...所奴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