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生活的困窘如荆棘般缠绕,一道道难题横亘眼前,挣脱贫穷的希望愈发渺茫。
无奈之下,我们咬咬牙,决定背上行囊换个地方,盼着能在别处寻得一条安稳的挣钱路。
就这样,我们辗转来到了苏州,一番思量后,决定投身种菜行当。
每日伴着晨曦起身,在那一方方菜地里挥汗如雨,施肥、浇水、除草,精心侍弄着每一株菜苗,满心期许着它们能茁壮成长,换来一家人的温饱。
寒来暑往,春种秋收,这一坚持便是漫长的五年。
本以为日子能渐渐安稳,孰料命运的重击接踵而至。
在我儿子六岁那年,尚君毫无征兆地染上了急性心肌炎。
那病魔来势汹汹,短短几分钟,便无情地夺走了她的生命,她就像一只折翼的蝴蝶,骤然消逝,徒留我和幼子在这冰冷世间,茫然失措。
尚君走后,我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儿子身上,一心想着绝不能让他重蹈我的覆辙,定要让他接受良好教育,拥有不一样的人生。
于是,省吃俭用,拼了命地挣钱,只为给儿子报名那价格不菲的辅导机构,盼着他能在起跑线上就领先一步。
可命运似乎总爱捉弄我这苦命人,现实给了我沉重一击。
我所在的公司昧着良心,竟从未给我缴纳社保。
孩子念完初中,升学的路便被这无情现实生生截断,无奈只能回到老家那偏僻小县城念书。
我怎能瞧不出儿子眼里的失落?
一个在繁华大城市长大,习惯了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孩子,陡然回到这十八线小县城,满眼皆是破旧屋舍、尘土飞扬,公交线路寥寥无几,仿若从云端跌入泥沼,那巨大落差,任谁能坦然接受?
可为了陪着儿子,不让他孤身面对这陌生环境,我寻思着在家乡谋条出路。
瞅见村里那几口废弃的深坑,往昔养鱼的盛景浮现脑海。
彼时年轻人纷纷进城淘金,养鱼这活儿无人问津,我心一横,包下全村五个鱼塘,打算大干一场。
大哥二哥听闻,二话不说赶来相助,三人怀揣憧憬,干劲满满。
然而,老天爷像是铁了心要为难我们这些底层蝼蚁。
第一年,大旱肆虐,烈日似火,鱼塘里的水迅速干涸,蒸发殆尽,鱼儿在干裂塘底苦苦挣扎,最终大多夭折,我们辛苦积攒的积蓄赔进去不少。
第二年,洪涝汹涌,暴雨如注,鱼塘瞬间成了一片汪洋,鱼儿趁机四散逃窜,大半心血付诸东流。
到了第三年,更是祸不单行,大旱大涝交替来袭。
前半月,骄阳烤得大地冒烟,我和哥哥、儿子没日没夜地担水、抽水,往鱼塘里拼命补水,满心祈愿鱼儿能熬过这一劫。
怎料后半月,乌云滚滚,大雨倾盆,水位急剧攀升,我们又得争分夺秒加深鱼塘。
就在这慌乱时刻,意外降临。
儿子在塘边劳作,脚下一滑,整个人掉进水里。
我心瞬间揪紧,大哥二哥毫不犹豫,纵身跃入水中施救。
可那无情的水潭似恶魔大口,瞬间将他们吞没,三人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我声嘶力竭呼喊,却只剩死寂回应。
刹那间,我的世界崩塌了。
接连痛失三位至亲,那痛苦如万箭穿心,生无可恋的我,决然选择自杀,一心求死,只想终结这满是苦难的人生。
我先是吞下老鼠药,只盼一了百了,可肠胃翻江倒海一番折腾后,竟没死成。
又寻来安眠药,大把吞下,却依旧顽强睁眼,没死。
心一横跳了河,冰冷河水灌入口鼻,窒息感袭来,却被路人救起。
最后割腕,看着鲜血涌出,意识渐渐模糊,可还是没死成。
老天爷仿若戏耍玩偶般,一次次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那绝望深深啃噬着我的灵魂。
我彻底放弃了自杀念头,自此浑浑噩噩,行尸走肉般活着,满心以为余生就这般煎熬度过。
直到那件事发生,可他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满脸泪痕,想来定是桩极惨痛之事。
甄相思满心疑虑,自打两人下车往渔村走,明明渔村就在眼前,似触手可及,却怎么走也走不到,仿若隔着无尽山海。
“你知道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到不了吗?”陈爱民沙哑开口,声音透着疲惫与沧桑。
甄相思茫然摇头。
“不知你听过这话没,”陈爱民顿了顿,卖个关子,“对死人而言,隔路如隔山,隔水如隔海。虽说渔村近在咫尺,可要走到跟前,难如登天。”
甄相思何等聪慧,心下透亮,抬眼瞥见天边那如血般红的月亮,当下识破谎言:“你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