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陈爱民矢口否认。
“那月亮咋是红的?以往经历告诉我,红月亮就意味着谎言。”甄相思目光灼灼。
“因为我隐瞒了一些事。”
陈爱民满脸痛苦,双手抓挠头发:“不是不愿讲,实在是那些过往太痛,我不敢回忆。”
“可你不说,永远回不去,难道不想跟亲人团聚?不想……”
“我想!”陈爱民急切打断,“但……”
“别但了,说出来,咱才能想法子解决。”甄相思苦劝。
良久,陈爱民平复情绪,缓缓开口:“我说的都是真的。打从镇上上学起,有些事就被我瞒了下来。”
忆起往昔,陈爱民眼眶泛红。
我从不知,大哥为我上学付出那般多。
为凑学费,他竟去卖血。
虽说违法,可当时那是来钱最快的法子。
怪不得他常年脸色惨白,白发早早爬上鬓角,原来都是为我。
二哥那时也想跟着去,却被大哥拦下。
他说两人不能一块,卖多了钱易引人注意,卖完血身子虚,家里得有人照应。
就这么着,二哥才断了念头。
那些年,大哥常去卖血,就盼我能学业有成。
可谁能想到,我竟没考上大学。
我不辞而别去打工那阵,大哥二哥满心懊悔。
后来在外打工,遇着李想,同乡情分,他对我照顾有加,我便从未想过他会是偷钱贼。
等事儿败露,我离厂后才晓得,他为还我钱,胆大包天跑去厂区偷出口的冻鱼,恰好是条两米来长的蓝鳍金枪鱼。
就因这,他被抓判刑三年。
后来他哥把钱送还,还代他赔罪,我才知晓他爹原是大厂会计,他哥直说进去蹲蹲对他是好事。
还有那年,我染肺结核,尚君为寻偏方,夜里抹黑去抓壁虎。
这世道艰难,人心多少有些扭曲。
那晚,她被几个醉酒汉拦住,受尽侮辱。
她满心绝望,想死的心都有,可为了病榻上的我和幼子,硬是咬牙忍下。
若非临终告知,我怕是永远蒙在鼓里。
她救我命,我哪有资格怪她?
大旱大涝那年,我咋就没拦住儿子帮忙,谁能料到出这变故,我真该死!
陈爱民捶胸顿足,满脸悔恨。
自那后,我满心绝望,浑浑度日。
直到一天,一老头带人找上门,开门见山要我的身份信息办退休登记。
“啥意思?”我惊愕道。
“还不明白?我用你身份上学、工作大半辈子,如今该养老咯!”老头理直气壮,无耻至极。
我怒发冲冠,挥拳要打,却被老头身旁年轻人拦下,身份证被抢走,还被圈禁起来。
日夜挣扎,好不容易逃脱,赶回渔村却只剩残垣断壁,渔具渔网散落,家已不复存在。
为活下去,我出海打鱼,谁料风暴突袭,船翻人亡。
再睁眼,人已在公交车上。
此时,天边月亮红光渐退,化作银白。
陈爱民一步跨出,仿佛跨越山和大海,瞬间站在渔村木屋前。
他抬手轻推,门开了。
屋内大哥二哥、尚君和儿子正围桌准备吃饭,闻声齐齐起身,瞧见来人,先是一愣,随即笑容绽满脸庞,泪如泉涌,齐声高呼: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