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芸感冒初愈,裹着毛葺葺的貂皮大衣,靠在椅背上笑的有些无力。唐珍妮遥赠亚当几只飞吻,目送亚当出月台,回过身来看见岳敏之含笑看着她,不由笑道:“密丝脱岳,你几时来的。”
岳敏之冲她们欠欠身,道:“正在你们难舍难分的时候。”他掏出车票看看,座位恰好就在旁边。他还没有坐定,唐珍妮已经送过一盒稻香村的点心过来,笑道:“多谢你那天载芳芸去寻我家亚当。”
岳敏之看着芳芸。芳芸冲他微笑点头,道:“那天真是多谢你。”
“我就不晓得你们这样要好。”岳敏之掂着一块点心,笑道:“小表妹,要谢我,你那块地卖给我?”
芳芸愣住了,唐珍妮呸道:“这个人,三句话就要人家卖地。密丝脱岳,你要那么多地干什么?”
“六万买来一转手就能卖十五万。”岳敏之盯着芳芸微笑道:“你说好不好?”
唐珍妮看他有针对芳芸的苗头,挡在前头道:“你跟丘家俞家的污烂帐,跟我们不管事的女人说顶什么用?”
芳芸微笑道:“争不过男人,就到女人这里来找补,这种人也是有的。不过岳大哥一向嘴硬心软,是不是?”
岳敏之笑道:“小表妹,你问我借的钱几时还?”
芳芸翻开手袋找了一下,拿出一只信封交给他,笑道:“都在这里,还给你。”
岳敏之捏一捏有软有硬,晓得除了钱还有他的手帕,也不拆开看,含笑揣在衣袋里。唐珍妮看看他,又看看她,笑道:“你们两个捣什么鬼?”
“你呢,你们去哪里?”岳敏之避而不答,笑道:“我去南京过年,你们不会也去南京过年吧。”
“叫你说中了。芳芸想做法事,我陪她去灵谷寺过年,正好逛逛香雪海。”唐珍妮笑道:“不要说你也要去灵谷寺。”
“我租下了他们藏经阁对面的小楼。”岳敏之笑着站起来让掌车的倒热开水。他握着发烫的玻璃杯,眼睛看向窗外。
“可恨,他们不肯租房间给女客。”唐珍妮笑道:“亚当问朋友借了一间别墅,离灵谷寺还有老远。你来和我们一淘吃年夜饭吧,我把地址写给你。”她翻开手袋,翻了半天,小桌子上堆满了唇膏、香水、指甲油这些零碎,找了半天只有一根眉笔可以勉强写字。
岳敏之递过一只自来水笔和摊开的笔记本,笑道:“都给你,密丝唐,再翻你的老底都叫我看见了。”
唐珍妮写好地址交还他,嗔道:“好心请你吃饭,你就会笑话人家。”她把桌上的零碎都扫回皮包里,对安安静静含笑看着她们的芳芸道:“听亚当讲你的黑椒牛排做得顶好,正好密丝脱岳也是从美国回来的,不然年夜饭我们吃牛排?”
岳敏之听见亚当吃过芳芸煎的牛排就不大快活了,芳芸还不及答应,他抢着说:“过中国年吃什么西餐?咱们吃涮锅子。小表妹,你会不会烧中国菜?”
芳芸微微点头,笑道:“原来我家有西餐厨子,也有中餐厨子的。我都学过一些,三五个人的年夜饭还办得来。不过岳大哥,我还记得你上回煮的素面很好,你来也要动手的。”
岳敏之想到那一回请芳芸吃面,芳芸还丢给他一块钱,稍稍平歇了唐珍妮提到亚当的不快,笑道:“一块钱一碗,不二价。”
芳芸想到和他的几次纠葛,觉得这个人实在又叫人讨厌,又让人讨厌不起来。她不禁红了脸,咬着嘴唇不再说话。掌车的摇着铃铛走过,拖长的气笛声响起。况且况且的声音挡住了突出其来的沉默。芳芸和岳敏之不约而同从各自的包里摸出一册书来看。唐珍妮看看身边,再看看旁边,就觉得自己落了单。她在自己的包里翻了翻,除去化妆品,只有一张写着南京住处的字条。唐珍妮自嘲的笑笑,托着腮看车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