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承姊业(1 / 2)

苏文清本来生得单薄,又挺着一个大肚子爬了两三层楼,站在门外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脸上渗出的汗,顺着下巴淌到脖子里,浸湿了一大块衣领。

芳芸虽然不喜欢她为人,却不肯失了风度把孕妇拒之门外。是以她板着脸道:“让他们进来罢。丘太太,请坐那边的高椅子。”

肚子大的妇人坐矮沙发不容易站起来,芳芸这样讲是怕苏文清在自己家出事,听在丘凤笙的耳里就有几分体贴苏文清了。丘凤笙脸上现出欣慰的笑容,扶着苏文清寻了一张高椅坐下。

芳芸站在一张藤椅边,盯着他们不讲话。

丘凤笙教她盯的有些窘,打个哈哈道:“谨诚在新学堂里过的蛮好,前几天回家还问他父亲几时回来看他呢。”

芳芸一声不吭。苏文清拉了一下她丈夫的袖口,笑道:“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倒叫九小姐笑话了。谨诚的妈妈几天都没有回家,九小姐可晓得她在上海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落脚?”

“都说她继承了二十万英磅的巨款。颜先生一向自私不顾人,八成是携了巨款到美国享福去了罢。她都跑了,你们还在上海做什么?替她还外债么?”芳芸留意他们夫妻的神情。丘凤笙镇定的很,看不出来他心里想什么。苏文清倒在丘凤笙的怀里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伤心的说:“凤笙,你姐姐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

芳芸立刻冷笑着说:“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丘先生,谨诚在我父亲心里或者还有些分量,所以他还肯付谨诚的学费。可是家父并不肯把谨诚带在身边抚养,也是看穿了令姐的为人灰心了。”

丘凤笙一再在芳芸这里碰壁,情知芳芸不会管谨诚的事,不由额上渗出汗来,他一边拍着苏文清的背安抚她,一边叹气道:“好在谨诚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付过了。烦你转告令尊罢,我受官司拖累,将来还不晓得怎么样,是照应不到谨诚了。”他讲完这句,侧过头对苏文清说:“咱们回去罢。”

苏文清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芳芸,芳芸冷冰冰的回视她,没有半点留客的意思。丘凤笙叹着气把苏文清拉走了。他们统共在客厅里坐了不到十分钟,就把谨诚这个麻烦甩脱了。芳芸冷笑着坐回书桌边拟电报稿。唐珍妮从浴室出来,一边擦湿发,一边笑问:“方才又有客人来?”

“丘先生和丘太太来,要我和我父亲说他们照应不到谨诚。”芳芸笑道:“我正在拟电报稿呢。”

唐珍妮皱眉想了一会,道:“不对,他们这样,是打算离开上海,嫌谨诚这孩子是个累赘罢。”

“啊。”芳芸快活的把稿纸撕掉,笑道:“那倒不忙着给我父亲发电报。教旁人晓得他们就走不成了。”

唐珍妮摇头道:“这姐弟俩真是一个妈生的,说声要走,干脆果断。”

芳芸笑道:“这位颜先生自从到上海,演习了好几回离家出走,况且家学渊博,还真让人猜想不到她去了哪里呢。”

唐珍妮笑道:“走了才好。我一时心软替丘太太帮了几次忙,她就像牛皮糖一样贴上来甩不脱。这一回再不用替她烦神了。就是不晓得他们怎么脱身。”

丘凤笙要脱身极是不易,一方面叔公派人守在他家,又天天过来问他姐姐的下落,另一方面银行的存款他不能动,而且苏文清重身当产,手里无钱又不能说走就走。

颜如玉能去哪里?欧洲正在打仗,只有美国和南洋可以去得。她带着二十万磅的巨款在南洋只怕也花不出去,必定是去了美国,何况了解她的芳芸也猜她是去美国了。丘凤笙想了几天,和叔公商量:“这笔钱大家有份,不只你要找我姐姐,就是我也要找她的。家母在美国,我猜她是去美国寻家母了。咱们去美国一定能寻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