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果用酒泡过,就会变得好勇斗狠,毒性也猛烈了数倍,一旦遇上适合体质的人,就会致人惨死了!你们没闻到这只朱虱上有酒气吗,是因为有人浇花时水里掺了酒!”
一旁的瑞六惊呆了,问道:“那为什么朱虱只咬我夫人?”
吴令休又是一声冷笑:
“你们注意没有,你夫人的被子上,衣服上,甚至沐浴的大桶里,都熏了紫桂的浓香,这就是朱虱只咬她的原因了!”
瑞六在一旁听得脸色铁青,忽然扑上去抓着金花的肩膀摇晃着:
“你这个贱人!我先前的夫人也是你害死的,是不是?”
金花忽然尖声笑起来:
“是!鳌拜是害死我全家的大仇人!你跟着他也没少干坏事,你们还逼着我当奴才,平日打骂我是家常便饭,我要报仇!哈哈,可惜你和你闺女体质不合,咬不死啊!”
说到这,金花忽然转身一指瑞六,对吴令休喊着:
“大人,民女有大案报官,别看他家瞒天过海,可我早就发现疑点了!就是他,他瑞六犯了欺君之罪,他家闺女……”
没等金花说完,瑞六已经扑上去,两手死死掐住她的喉咙,金花拼命挣扎,忽然甩动双手,她袖子里爬出好多朱虱,都爬到了瑞六的身上。一直哭泣的宝珠一声惊叫,扑上去用帕子扑打那些朱虱。
见情况突变,吴令休忙令衙差阻止,可已经晚了,瑞六武将出身,手劲何等的大,金花蹬了几下脚,就伸着舌头死去了。
吴令休皱着眉头,死无对证,金花说的大案是什么?他看看一旁站立不动的瑞小姐,再看看眼睛哭得红肿的宝珠,突然喝问道:
“姑娘,她又不是你亲娘,你怎么哭得如此伤心?”丫环宝珠张口就答:“是她把我养大的啊!”
屋里的人都愣了,原来吴令休是用满语问的,情急之下,宝珠脱口而出的也是满语,说完才察觉不对,而那瑞六已经老脸煞白,跪了下去。
一旁的文涛惊得目瞪口呆,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令休呵呵一笑,说道:“文千总,听老夫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就明白了……”
早年,有一个姓瑞的满族贵胄之家,他们有一个独生女儿,许配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
当时满人刚刚坐稳龙廷,对汉人的一切都着迷效仿,贵族男人尤其迷恋女人的小脚。瑞家继母疼爱女儿,在仆妇的蛊惑下逼着女儿缠足。
此时一家之主因为犯了事关在大牢,等到他出狱,女儿的小脚已经裹成,女婿家也来要求成亲了。
一家之主大惊失色,因为清朝开国几代帝王对裹足害人之风深恶痛绝,一再严令禁止本族妇女缠足,当今皇上更是几次下诏,满人纵容妻女缠足的,父兄要处以极刑……
文涛听出来了话外音,不由地颤抖着问:
“大人的意思是,嫁给我的果然不是我的发妻?宝珠……宝珠才是?我岳父为了怕裹足的事暴露,才使人代嫁?”
吴令休笑道:“我也只是猜测,你母亲一直打算悔婚另娶,这也是你岳父担忧惧怕的由来吧。你没注意吗?宝珠眉心间有一小块疤痕,想来是为了瞒天过海,除掉那颗‘眉里珠’落下的了!现在眼看自己的老父亲有了危难,做女儿的情急之下,才会暴露父女天性啊!”
此刻宝珠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出了实情。
原来金花进瑞家,趁着瑞六下了大狱,就不断蛊惑继母为宝珠缠足。继母本来就迷恋女人的小脚,被金花一番游说就动了心,给宝珠缠了足。后来,瑞六被皇上大赦,他回到家发现此事已经覆水难收了。
瑞六生怕自己罪上加罪,不敢把女儿嫁到文家去了。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出了一个移花接木的计策。
他想让女儿悄悄地远嫁外乡,又找到一个跟女儿容貌相似的远房侄女代替出嫁。
代替出嫁的事,一说即成,而让宝珠悄悄远嫁外乡的事,宝珠怎么也不答应,居然以死抗争,没办法,瑞六才答应宝珠以丫环的身份陪嫁过来。
听完这一切,文涛还是半信半疑,他仔细地看着宝珠,然后问:
“可你……你又为什么改变了模样?”
宝珠泪如雨下,说:
“少年时匆匆一见,我已经认定你是我今生的依靠。为了不牵连父亲,我……我天天只能把自己弄成丑陋的样子,虽然你从不肯多看我一眼,可只要天天能看见你服侍你,我就是隐姓埋名做一辈子下人,也心甘情愿……”
文涛再也忍不住,拥着宝珠痛哭起来。
吴令休十分感慨,他当即把案子如实奏明了皇上,宝珠的重情守义让皇上既感动又佩服,连连称赞这位本族奇女子。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金花和那位继母,现在两人都已经死了,而瑞六并不知情,情急之下杀死仆妇也不算重罪,于是申斥了瑞六一番,又赐给宝珠很多厚礼,让她恢复身份,做了文涛的正室夫人。
谕旨传来,一家人喜极而泣,文老夫人看宝珠给自家争足了面子,也高兴起来,张罗着要大摆筵席办婚事,宝珠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拿出剪刀去剪掉裹脚布,又对着那双已经裹伤了的小脚发愁。
这时,文涛在一旁动情地说:
“其实无论是丑陋还是美貌,和你对我这份真情比起来,那实在是微不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