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就到了家,安妙真一扬一俯便跨过院墙,泄进院子。安心从安妙真身上下来,才又继续着之前的话,和安妙真“讨价还价”,“那一天就看几页好不好?我人小,太多了也记不住……里面的内容也要细细咂摸的!”安妙真睨他一眼,“哼”说:“宝贝儿啊,既然长得都这么清秀可人了……”
安心问:“什么?”
“……就不要想的那么美!这世上哪儿那么多的两全其美呢?长得还看,还能想的那么美?”安妙真揶揄,说:“那句诗怎么说的来着?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宝贝儿,看开点儿。”
……
“可是让我读书的人是你呀!”安心大声反驳——什么“两全法”不“两全法”的,这又不是自己的决定。
“孟子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这取舍也都是取的‘我所欲’也——可是看那些古籍资料分明就不是‘我所欲’,是你强加给我的。所以……”安心这一套“理论”还没说完,就被揪住了耳朵,“哎哟”“哎哟”叫出声来,头也顺着耳,歪在一旁。
安妙真冷笑,说:“那妈妈就给你讲一讲这‘人之初,性本恶’的道理。你说说看,你是读呢?读呢?还是读呢?”
“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心捂着安妙真的手,不让安妙真揪耳朵。整个人可怜巴巴地乖顺。
安妙真的笑容展开了,像是冰山上迎着凛冽的寒风,颤巍巍绽放开的雪莲——迎风招展,遗世而独立,其本身也吸收了雪山的冰雪的冷和凛冽,看似柔弱,但骨子里却是一种至极的坚固、寒冷。安妙真说:“这还差不多——这次是你自己选的吧?妈妈没有逼迫你吧?”眼眸深处,一丝丝顽皮轻跳。
安心很想哭……
这“人之初,性本恶”他算是领教了。
给出一个很差的,令人无法接受的选项,然后再给出一个稍微好一些的选择,那么人就会被动的去进行“选择”,这就是“性本恶”——只要将人放置于绝对恶劣的起点,给出一个宣泄、上升的渠道,可以拥有一丁点改变现状的机会,那么人就会为此迸发出全部的力量。
法家之学所谓疲民、弱民、愚民者。
皆论于此。
一个人的“选择”是从乎自性,却又被外部的客观因素异化,反倒不是自我的选择了。就像是他明明不想读那些资料,却偏偏又不得不去选择读那些资料——而且这个选择还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
安心说:“没有,没有。”
……
“那怎么一脸不开心?笑一笑……”
安妙真松开安心的耳朵,很恶劣的将安心的脸蛋拉扯出一个笑脸……人工制造的笑脸看着比哭还难看。
安心有气无力:“开心……”一想到必须要面对那些艰涩的古文,安心就一个头两个大,“开心”个锤子哟。
可是,心里也知道这是很“必要”的,对自己没坏处。于是就心里安慰自己,想着:“我这是‘上善若水’,处众人之所恶,所以才能不争,故而天下莫能与之争!”有了这么一个“上善若水”来背书,立刻也就不觉着这是一件多艰难的事情了——反倒是变得高大、堂皇起来。
所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者。
故“善”之如流水,处之上游,则流之下游,这“水往低处流”便是水的性,人趋于“善”就是人的性。
所以处于“众人之所恶”便如水存于上游,高居上游自然可以汪洋而下,顺势而为。人处于“恶”,故而才能向善——善,就是美好的享受!无论是身体上的、物质上的、精神上的享受,都是善。人,也唯有“不满足”,才会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才会一点、一点获得更多、更高的享受。
……
安妙真竖着蛇尾,晃啊晃,轻轻在安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去……中午咱们吃西红柿酱烤牛腩……”
“好。”
安心跑进屋里,去制作食材的小房间里制作了新鲜、嫩滑的牛腩,又制作了西红柿出来。而后母子二人就分工合作,一个烤牛腩,一个负责弄西红柿酱,就在厨房里一边做一边吃,做完了也吃好了。
安心的两个嘴岔子上一边一嘴岔子西红柿酱的酱汁,都蹭到了耳垂的位置。安妙真取了纸巾简单给他擦几下,干脆扔了纸巾:“快去洗洗吧,都吃成小花猫了。”便牵了安心的手一块儿去卫生间。她的嘴角也沾了一些酱汁,需要洗一下。母子二人洗了脸,便出了屋,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并排坐在一起。
安妙真将蟒蛇身体在草地上铺开,由着太阳晒。安心则是靠着安妙真假寐了一会儿,就专心读那些资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