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中。</P>
乌篷船欸乃一声靠岸。</P>
船夫把船缆拴上木桩。</P>
借着零星的月色，一行人终是踏上了君山岛的码头。</P>
和楚砚同船的女武者脸色苍白，似乎被刚才的风浪吓得不轻，这番下来更加寡言少语。</P>
同行的松炽轻声安慰她，眼里是满满的温柔。</P>
登岛之后，一行人又走了约莫一刻钟。</P>
视线豁然开朗。</P>
蓊郁山峦之下，低矮的房屋缀连，屋前珠帘在晚风中微动，清脆作响。</P>
盛夏里斑竹茂密，月色被竹叶分出婆娑的影，而在竹林栈道上旁，又有无数奇珍异草，异香芳馥。</P>
从这里仰头看去。</P>
只觉大小七十二座山峰绵延不绝，无边无尽。</P>
君山，便是古人记载中的洞庭山。</P>
《拾遗记》有云，洞庭山浮于水上，其下有金堂数百间，玉女居之，四时闻金石丝竹之声，彻于山顶。有山人入洞庭山采药不还，今经三百年也。</P>
楚砚和女武者同时露出讶色。</P>
这里当真称得起一处洞天福地。</P>
几人下榻的竹舍前，早有人等候已久。</P>
那是一位温柔带着笑意的女性，约莫四十岁有余，脸颊红润，笑意盈盈。</P>
“是灵哥儿和炽哥儿带着贵客回来啦，先进来。湖水寒凉，岛上不比外头，就算之前用了晚饭，也得吃点东西暖暖身子。不知道两位姑娘的口味，我做了酒酿汤圆，和银鱼米粥，你们都尝尝。”</P>
松炽也露出笑意：“何婶，我回来了。”</P>
楚砚落在阴影里。</P>
趁无人注意。</P>
毫不留情踹了一脚松灵的小腿肚子。</P>
正在吞咽口水的松灵一个脊背挺直：“婶婶婶子，我也回来了！！”</P>
何婶眉目弯弯，更显慈爱。</P>
这里几间竹舍环抱。</P>
地上躺了只懒唧唧的小花狗，看到人来了只摇了摇尾巴。倒是远处的鸡圈传来了点声响，月光竹影，鸡犬相闻。就算是电视里回归田园的综艺节目，也未必有这里惬意。</P>
空置的竹舍足够。</P>
两男两女，一人一间。</P>
床榻上，被褥被晒得干净松软，凉席也编的图案巧妙。</P>
何婶招呼几人用了夜宵。</P>
闲谈间，楚砚才知道，同行的女武者叫季禾，20岁，性情腼腆羞怯，不太说话，但教养极好，在何婶盛汤的时候慌不迭站起，连声道谢。</P>
夜色深沉。</P>
何婶表情嗔怪，看着两位松家子弟。</P>
松炽立刻心领神会：“您还要和两位姑娘说私房话，我们留这儿碍事，这就走这就走！”</P>
何婶关了门。</P>
又说了几句家常，带了几分怀念看着两人：“看到你们，就想到我年轻的时候，第一次上岛，也住在这里。然后嫁进松氏，一晃二十年，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样了。”</P>
楚砚：“您没出去过吗？”</P>
何婶感叹：“过了先天修为，才能出岛。我呀，怕是还得再等几年。况且我和外头缘分浅薄，小时候吃尽了苦，直到遇到外子，这辈子才算是来了福分。若真让我选，我也是愿意一直待在这里的。”</P>
楚砚眼神微动。</P>
约莫是气氛舒缓。</P>
那位女武者季禾也红着脸问了个问题：“先天才能出岛？可是我天赋低微，这辈子也未必到得了先天。”</P>
何婶笑了下：“怎么，还没过门就担心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真想出去玩，还不能让松炽带你出去？新嫁进来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天天嚷嚷着要去城里玩，但没几天就玩腻了。在岛上，进益要比外面快得多。大家都是武者，谁还想着出去？”</P>
冰镇的酒酿元宵盛在白瓷碗里。</P>
银鱼米粥咸鲜可口，让人吃一口便能吞掉舌头。</P>
岛上手机没有信号，但此时入夜，人本就昏沉欲睡，加上满庭芳馥，习习夜风，有那么一瞬，楚砚只觉得心头一片宁静，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P>
何婶知道她们乏了，站起来便要收碗。</P>
楚砚起身：“我帮您。”</P>
她伸手，从何婶手上接过汤碗，指节不经意在对方掌心一划。</P>
【后天后期女武者。】</P>
楚砚脑内。</P>
昏昏欲睡的系统一惊：【什、什么。】</P>
楚砚：【粗茧遍布手掌内侧，拇指，虎口，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最后一个手指关节。】</P>
她垂眸，掩去了镜片下湛湛眸光：</P>
【松氏习剑。】</P>
【练武之人，握持剑柄，发力点是拇指基部，食指和中指的第一关节。松阳、松灵的剑茧都在这个位置。】</P>
【但她的手茧完全错位——】</P>
【这根本不是一双练剑的手。】</P>
系统吃惊：【那是什么？她是修习了什么特殊武器？】</P>
楚砚摇头。</P>
【只是频繁在各种琐事之中用力抓握、摩擦。】</P>
【把一双练武的手，变成了一双勤于家务，用来伺候人的手。】</P>
系统哗然。</P>
更多则是不解。</P>
何婶眼里的幸福不似作伪，话语里每每提到“外子”都会轻轻脸红，仿佛还是新婚燕尔。看样子大概率是个恋爱脑。但这得是怎样的恋爱脑，才能放下佩剑，甘愿为松氏做牛做马二十年，还寸步不离洞庭？！</P>
几人收拾了桌子。</P>
何婶临走前，叮嘱道：“岛上夜风寒凉，过了子时不要出去，也莫要去后面小径，免得惊扰了龙王。你们可别当回事，这洞庭湖里，精怪传说可是数不胜数。以后每日早上，你们最好随我去向龙王奉一杯茶，敬一炷香。等哪天龙王爷点头了，你们就能随意走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