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初来乍到,对麟武知之甚少,不过一路上所见多为民生凋敝,凄苦贫瘠,这便是殿下口中的大好河山?”
夏凡沉声言道,“我听人讲麟武皇朝以武治国,大兴武宗之风,宗门武者也会受到不同常人的待遇。
就像那岚泽宗,横行霸道,甚至直接敢于城区之中公然行凶作乱,肆意毁坏民宅,杀伤的性命也难以计数。
虽然岚泽宗已经被殿下抹除,但是这种情况恐怕绝对不是个例。
武霸当道,恣意祸乱百姓,却没有丝毫负罪感,难道所谓的天朝上邦竟没有保护平民百姓的国法吗?”
昊珺轻轻点头,沉言道,“国法自然是有的,只不过也是有意滋促武力。
在麟武,平民一旦觉入武道便可不需赋税,所以百姓争相习武。
而就杀人一罪来说,杀人者只需上缴被杀者一定年限的应缴赋税即可获释。
凡俗者杀人,需缴被杀者五十年的赋税;
真武者杀人,需缴被杀者三十年的赋税;
极武者杀人,需缴被杀者十五年的赋税;
玄武者杀人,需缴被杀者五年的赋税;
杀死武道者,不获罪。
而再往上的灵武者,不受麟武法度约束,而是直接由皇朝以武力震慑,所以在麟武,武道实力就是一切。”
夏凡了然道,“这么说麟武皇室一定是武力极盛了?否则如何震慑天下群雄?”
“不错。”昊珺道,“历代麟武皇帝必定是绝世强者,同时还会有极强的武道宗门辅佐,这样才能保证皇权稳固,慑服天下。”
“……真是不敢恭维。”夏凡摇头道,“中原大地武道盛行,麟武皇朝更加是以武为尊,一个玄武者发起狠来轻松便可毁掉一座城池,想要稳固皇权也确实只有依靠极为强盛的武力来震慑统治。不过天下百姓毕竟还是凡俗者居多,依照麟武法度,只要有钱,杀人也大可高枕无忧,难道那些无力的平凡人就只能整天提心吊胆如蝼蚁一般生活?”
“怠弱有罪。”
昊珺蓦然沉声言道,“这便是麟武的国训。
一个人若是不能自幼勤奋刻苦令自己的身心强健坚毅,成人之后不能保护自己的生命,那便会被天道所弃,便是有罪!”
夏凡闻言不禁沉然良久,轻轻点头道,“这话乍一听倒也有些道理,不过这所谓的天道却是令人不敢苟同了。
何为天道?
我的家乡有一句古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上天虽有好生之德,却无善生之仁。
如果我等凡人当真是上天安排生于世间,恐怕也只是将我等当作玩物弃置凡尘任其自生自灭自相残杀,以博其消遣一笑罢了。”
“哦?想不到先生竟也是愤天嫉神的狂者!”昊珺闻言不禁面露意外喜色。
夏凡自嘲一笑,道,“狂者可不敢当,不过相比什么天道而言,我更相信人道。
凡人生于尘世,便是与天斗与地斗,若是不能自强不息,便只有无声消亡。
所以我认为那‘怠弱有罪’四字乃是人道之言。”
“此言不错!”
昊珺点头赞道,“先生的见识极为不凡!
如此说来,先生也认为麟武的国策法度也并无不妥之处了?”
“我可没这么说。”夏凡摇头否定道,“以赋税衡量人命,简直荒缪至极!
如此说来有钱有势有武力的人就可以横行无忌藐视生命?
没钱没势没武力的人就只能惶惶度日朝夕不保?
殿下,你我脚下所乘大船就好比麟武皇朝,那江上的过往小船便好比不需赋税的众多武道宗门,而这涛涛江水便如天下百姓。
如今你我乘坐在大船之上凭借江水之力托浮乘浪前行,好不自在,却哪里将船下暗流看在眼中?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即便江上之浪不能将这大船掀翻,却也可以干涸断流,到时这艘大船也只能任由搁浅腐烂。
姑且不说民怨沸腾颠覆皇权的不敬之言,倘若有朝一日平民百姓不堪压迫纷纷弃麟武而去,到时候麟武王朝还从何处收取赋税?
无人耕织,吃饭穿衣都无法保障,还修什么武?立什么国?”
“!……”
夏凡一番言论令昊珺大为震撼,敬然抱拳俯身行礼道,“先生一番高论,实在令昊珺敬佩万分,获益良多!”
“殿下谬赞了。”夏凡摇头摆手道,“殿下生来高居庙堂之上,自然鲜知民间疾苦。我适才所说,皆是一方太平盛世之言,或许于此间世道并不相应。而且昊氏皇族武霸天下,传承殷厚,自然是长盛不衰,千秋万世。”
言及此处,昊珺却不禁有些神色黯然,怅然言道,“昊珺又何曾不想给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麟武皇朝一统中原大地千年,这天下却仍是千年的惶惶乱世。
虽无外邦强敌的威胁,各州的宗门之争却是从未停息过,且时有妖兽现世祸乱苍生,这九州大地其实从未有过一日安宁。
昊珺亦有心尽定天下之乱,怎奈力量有限,分身乏术……”
“七殿下能有此心意,那便已是苍生之幸!”夏凡顺势言道,“因为我等之事,此番实在是太叨扰拖累殿下了,不如我等还是自行前往皇都,殿下当以苍生大事为重,自去平定八方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