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潜了数百万里，终于触及到无尽海的底端。
一对对楼阁大小的灯笼在远方亮起，或红或金，偶尔闪烁。
敖廷的元神消失。
没多久，它以真身游了过来。
数万丈的龙躯，展现着远古龙族的霸道力量。
那对高耸威武的龙角与黄金双瞳，诠释龙族曾经的辉煌。
准圣巅峰，混沌血脉。
若非体内夹杂了许多污秽的灵气，实力堪比巅峰状态的孔宣。
肉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归墟龙族从未压制过自身血脉。
祖龙之下最强者，龙族真正的三太子，三长老。
敖廷。
“请大祝上来。”
他示意白药飞到他的头顶。
白药身形闪烁，站了上去，轻道：
“带我去见祖龙吧。”
归墟的气氛十分压抑，偶尔能听到远方传来龙族的哀嚎。
便是经过的地方，都能看到一些远古龙族在养伤。
修为和肉身惨不忍睹，鳞片破碎，脓血止不住的流淌。
“当年天地被我族和凤族打到失衡，水脉与地脉暴动，只能举族镇守。”
敖廷一边解释，一边保持自己前进的动作，生怕头顶上那位感到颠簸。
路过看到的龙族都匍匐在海底，低下高贵的头颅，像来客展示龙族臣服的诚意。
“归墟，万水汇聚之地，甚至还有幽冥九泉之水溢散至此，对我族肉身与修为造成巨大伤害。”
“如阴泉与苦泉这等幽冥泉水还好，要命的是来了黄泉水，只能用命去填。”
“运气好一个大罗即可，运气不好，两个大罗起步。”
“万水自归墟中喷涌而出，先要经过祖龙以血肉修为过滤，然后才是其余龙族。”
“直到万水驳杂的灵气和毒物，被我们梳理干净，才会顺着各自的水脉离开。”
敖廷非常悲哀的笑了笑：
“若非担任与大祝联系之职，小龙该排在祖龙身后才是。”
白药挥手，一朵救赎之花，在一头濒死的龙族身上长了出来。
没等片刻，那头龙便恢复了生机，甚至回到了巅峰状态，体内龙血活跃无比。
“龙族比起凤族倒是惨了许多，元凤虽也会受到地火带来的驳杂灵气影响，只能靠一次次假涅槃恢复实力，但不死火山好歹是人家的祖地。”
得知龙族还债的方法后，白药心底唏嘘不已。
难怪堂堂远古大族，只剩下了三位准圣，十个大罗金仙。
全死了。
在这里，龙族突破大罗的唯一意义就是去填归墟。
命好，能坚持到换班下去养伤。
命不好，便会死在岗位上。
尸体则被梳理杂质，然后喂给其后代，助其后代快速成长。
接着去填归墟。
“龙族韧性倒是不错，凤族与麒麟族已然不能称为族群，除孔宣与元凤外，皆是给其它势力为奴。”白药实话实说，确实有些佩服龙族能坚持这么久。
“多谢大祝夸赞，我族定然会成为您手里最锋利的刀刃！”
敖廷终于从白药嘴里听到一句认可龙族的话，一时欣喜。
“停下。”白药看到了一头在大劫之门里记忆颇深的母龙。
在那个大劫没开始，龙凤关系甚至还不错的时代。
孔宣唯一的朋友。
敖珺。
只可惜后来元凤和祖龙全面开战，童年玩伴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
淡粉色的龙鳞已经变成了金粉色，浑身伤痕累累，似刚从归墟退下来，境界摇晃。
“参……参见大祝……”
敖珺俯首，声音虚弱道。
归墟的气氛实在压抑，让白药联想到因自我消耗干净，陷入极度抑郁的时光。
他神念一动，成千上万的救赎之花点亮了归墟。
生机汇入受伤龙族的躯干，将他们体内的明伤暗疾一扫而空。
这一手无疑是让敖廷神色大振。
而突入起来的光亮也吓到了一些疯掉的龙族，想要逃离光芒，却被祖龙的意志死死压制。
“你喜欢孔宣吗？”
白药盯着敖珺冷不丁的问道。
声音平淡无波，祖龙的意志都被驱赶，无法左右敖珺的思维。
而且，敖珺脑海里对“大祝”的认知也被剥离。
只想听真话，然后录下来拿给孔宣看。
敖珺露出迷茫的表情，巨大的龙眼充斥着迷离。
白药记得她小时候是很天真可爱的。
敖珺开始回忆。
敖廷恨不得咬她一口让她快点回答。
不管答案如何，都不能让大祝等得厌烦。
“不喜欢也不讨厌。”
半响，敖珺回答道。
反复以身镇海眼的痛苦，令她没有时间和余力去喜欢谁。
白药眼睛就像个摄像机，全方位记录着这一幕，又问道：
“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敖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
“肯定喜欢，小时候他就偷偷亲过我。但后来我族和凤族打起来了，他对我下手倒是挺重的。”
“这样啊……”
白药记录完，踩了踩敖廷的脑袋，“直接去祖龙那里。”
“好嘞大祝老爷。”
敖廷心底骂着孔宣，嘴上奉承不已，继续前进。
没多久，白药来到了归墟海眼处。
比不死火山的火山口还要宽上数倍，上万个人间都装得下。
三条龙按照修为高低，在海眼中镇守不同的位置。
最下方的，是身躯有混沌黑芒涌动的祖龙。
数十万丈的龙躯，成为了过滤器，吞噬毒物，净化万水。
远古咆哮世间的霸主，沦落至此。
“见过大祝，请恕在下无法行礼。”
虚弱的嗡嗡声自下方传来。
祖龙连眼睛都不能动，真正镇压归墟的其实只有他一个，其余龙族只能算是辅助。
便是辅助，多年来都死伤无数。
他日夜遭受的痛苦，简直难以想象。
白药向前一踏，离开敖廷的龙首。
“你活不过百年。”
他神念一扫，发现祖龙肉身几近崩毁。
元凤镇守地脉，还可以趁着地脉的偶尔平静进行假涅槃。
水脉就不一样了，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祖龙从未停歇过。
稍有差池，不用天道惩罚，不用业障反扑。
整个归墟的龙族都会因为万水暴动全灭。
究竟需要多大的执念，才能坚持这么久？
白药更加佩服祖龙了。
来时，他发现归墟外有一道天道布下的阵法，专门针对归墟龙族。
归墟一日不平静，一个都别想出去。
就像一道诅咒，若是将阵法强行打破，龙族即刻死亡，万水暴动，洪荒有覆灭之危。
祖龙听到自己的寿命，微微叹声道：
“若大祝能延长吾之寿命，龙族许下的诺言仍旧作数。”
他想保住龙族。
只要不死，早晚会等到解脱的那一天。
“我没有时间浪费在这里。”
白药直言道。
敖廷陷入了绝望，却也不敢多言。
不只是他，所有听到这句话的龙族，眼神都黯淡了下来。
多少年了……
困在这里多少年了……
难道龙族的命运，只能是在哀嚎中痛苦死去？
我们受到的惩罚还不够吗……
龙族顿时觉得未来黯淡无光。
就在这时，白药语气一转：
“若想在三日内解决归墟，我一个人不够。”
下一刻，人道与地道的圣人道蕴，弥漫整座归墟。
刹那间金光灿灿，圣莲朵朵，璎珞敲击的悦耳声回荡在所有龙族的脑海里。
敖廷定睛一看。
两道看不清模样的身影出现在归墟上方。
“子药，你不忙着对付时溪，唤我来归墟作甚？”
强行突破幽冥束缚的后土，疑惑传音。
白药回道：
“我等合力将龙族救出去，龙族身负混沌血脉，可加入我的混沌军团。”
地道人道圣人都来了，便是祖龙都不敢说话。
敖廷埋着龙首，心想龙族终于有救了。
女娲淡淡地看了后土一眼，没有打招呼。
后土自从成圣后，便不与她往来了。
即便她深陷人天不合的痛苦，可在人道占了上风时，她也曾想找这位好妹妹诉诉苦，却也被拒绝踏足幽冥。
后土见状，面色复杂。
身为地道代言人、鸿钧的合作伙伴，她十分清楚女娲人天不合。
但她丝毫没有办法，甚至为了防止鸿钧在女娲大道上动了什么手脚，导致自己惹上麻烦，只得断绝往来。
因为她还有为兄弟姐妹复仇的大愿，要保全自身。
“道果之事，我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细节只有鸿钧知道，你要抓紧时间。”
她对白药说完，看向下方的祖龙。
白药说出自己的计划：
“太上曾以梳理不死火山为例子，为我讲解阴阳二气的运转方式。梳理地脉，等同抽丝剥茧，而后完美重组，将地脉改道，不再错综复杂。”
“水脉不同，洪荒水脉在龙凤大劫时受损严重，归墟自带的梳理能力早已崩溃。”
“所以，我等要以自身大道，构造出一个强大且稳固的小世界，让从归墟涌出的万水先进入小世界，在其中被净化梳理，而后才排出去，顺着各自水脉离开。”
祖龙在下方问道：
“大祝，恕吾冒昧询问，这个计划似乎无法像不死火山那样被一劳永逸的解决？”
白药直接回道：
“不必担心，洪荒能否撑个十年都是问题，随便堵住即可。”
祖龙哑然，好在清楚上面的三位圣人能看到的层面更高更远，他被困在归墟许久，是真正的井底之蛙。
无所谓，能出去就行。
敖廷则庆幸不已，若洪荒真没了，龙族岂不是白白镇了这么多年，还得稀里糊涂的为洪荒陪葬？
“那便开始吧。”
女娲还赶着回下界以山河社稷图为阵眼布一个时间大阵，便直接显化了不周山之境。
后土也唤醒了所有地道规则。
白药眉心闪烁，救赎气息澎湃。
霎时间归墟亮如白昼，千百万里宽的海眼上方无数规则井井有条的组合。
生生造化之力沸腾，能毁灭洪荒的海眼完全收起了自身的暴躁。
“祖龙，带着你的族人去东海等我。”
白药的大道最为高远，承载了女娲和后土两位圣人的力量，先镇压了归墟，随后在上空开了一道传送门。
“咔嚓——”
祖龙身躯上那些腐朽的鳞片开始脱落，海水震动。
无数年了，它终于可以动弹了。
“咚咚——咚咚——”
雷震般的心跳声回荡在海渊。
所有龙族翘首以盼，望着归墟上方三道尊贵的身影，眼中热泪盈眶，仿佛身处梦境。
“龙族愿永生永世，奉大祝为主，若有违反，受血脉反噬、真灵磨灭、血肉消融至死之罚。”
祖龙真正的低沉声音缓缓响起。
所有龙族皆重复道：
“愿永生永世奉大祝为主，若有违反，受血脉反噬、真灵磨灭、血肉消融至死之罚。”
…
一刻钟后。
东海。
烈日当空，平静的海面不起波澜。
突然，有巨大的阴影在海底出现。
“龙族！随吾重见天日！！”
“砰——”
祖龙数十万丈的恐怖身躯破开海面！
紧接着，一头头远古龙族紧随其后，令东海剧烈摇晃！
高昂的龙吟声传遍八方！
低沉处如牛吼，高昂处如鹤唳，高低起伏，绵延不绝！
而后万滚雷霆迸发，乌云汇聚，大雨倾盆而下！
龙族大口吞噬着东海的灵气，那动辄万丈的真身散发着来自远古的凶暴气息。
龙威浩荡无穷，引来无数视线。
“归墟龙族？！”
“它们怎么出来了？”
“为何有这么多活着？”
…
方外修行者纷纷疑惑，究竟是哪位圣人出手，解救了龙族？
但龙族就这么待在东海上空，兴奋地观察现在的洪荒。
除此之外，哪也没去。
而大爱无疆的白药，此刻正在水晶宫遗址，打开了一处秘境。
“孙悟空没了，这大禹治水的定海神珍铁倒是还在。”
他踏入秘境，抬头看着一根屹立于大海之中的巨柱。
上面没有如意金箍棒这几个字。
但不妨碍它仍是是用以治水的极品后天功德灵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