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自己才办好离婚证，就得知怀孕的消息，这也太讽刺了。</P>
想到这儿，白铁原突然想起前表妹夫徐勇来，去年自己出走，也与他有一定的关系。</P>
他们两家情况一样，自己家是女方有病，表妹家是徐勇死精。</P>
等李萌中了人家的套，被人捉住跟曹玉凤在一起以后，徐勇曾经一再哭着要她跟他联合起来，把李萌和曹玉凤在澧西市搞臭。</P>
那段时间，白铁原被这些事搞得不胜其烦。</P>
白铁原对李萌真真假假的婚外情都已经麻木了，但是真正让她心寒的是，因为要配合李萌在公开场合秀几场恩爱，延误了她回家去照顾老父亲的时间。</P>
没想到父亲突然去世，死前她连见上一面都没有，这是她心里无法弥合的一个血洞，啥时候想起来，啥时候痛得鲜血淋漓。</P>
白铁原叹了口气，给王秋雁打了个电话：“喂！秋雁，问你个事儿，徐勇现在怎么样？”</P>
“他呀，你走后不久他们两口子就离了，半年不到，又结了，现在孩子怀了几个月了，都很显形了。”</P>
白铁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是吗？不是说死精吗？”</P>
“不知道，大概是接受治疗了吧。怎么突然想起问他来了？”</P>
白铁原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觉得造化弄人。”</P>
王秋雁联想到白徐两家的婚变，也叹息说：“是呀，此一时彼一时。你在哪呢？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别想这么多了，中午到我家来吃饭吧。”</P>
白铁原婉言拒绝了。她还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检查项目呢。</P>
b超检查显示，胎儿一切正常，白铁原很想知道胎儿的性别，医生不愿意透露。</P>
像澧西这样的农业小县城，重男轻女之风仍然很盛，所以，保守胎儿性别秘密，是医生的职业要求。</P>
做母亲的兴奋，使得白铁原满面红光，正想着是否把这件特大的喜讯告诉倪宪鹏时，听到有人喊了句：“大姐！真的是你吗？”</P>
循着声音看去，是李萌的弟媳程敏。</P>
白铁原愣了一下，真没想会在医院里遇到程敏。</P>
“小敏？你在医院干吗？娘又病了？”</P>
程敏亲热的挎着白铁原的胳膊说：“大姐，你从国外回来了？还出去吗？”</P>
白铁原一愣，随即明白了，一定是李萌对别人说，自己出国了。</P>
“娘怎么了？住院了？”她答非所问。</P>
程敏有些不开心地说，“都住了好几天了，给大哥打电话说了，他到现在也不打钱来，弄得娘的手术没法做。</P>
那个曹玉凤可抠门儿了，根本就没法跟姐比，咱娘一直都念叨着你呢。</P>
娘说，以前姐在家时，家里大人孩娃的事都操持到……”</P>
白铁原不耐烦听这些狗屁事，打断了程敏的话，问道，“娘在哪呢？带我去看看。”</P>
这个住院部是个井字结构的大院子。</P>
东西南北各有一幢楼，南楼是内科住院部，李萌的母亲住在一楼刚进门的一个小病房，像是楼梯间改造的，只有两个床位。</P>
一进门，程敏就喜不自禁地对老人说：“娘，你看谁来了？”</P>
李萌的母亲正面朝墙躺着，胳膊上挂着吊水。</P>
听到声音她艰难的翻着身，白铁原赶紧过去帮扶了一把，老人家一看到白铁原，就抓住白铁原的手唔唔哭了起来，很委屈的样子：</P>
“铁原啊，我以为咱娘俩再也见不到了。”</P>
白铁原心里也是酸酸的，斟酌了一下，已经不是一家人了，该称呼老人家什么？老人家的激动不是装出来的，这令白铁原多少有些感动。</P>
自己嫁到李家十几年，有个什么事从来没人嘘寒问暖过，就是自己的父母双双去世，公婆都没说过一句安慰话。</P>
对别人没感情也就算了，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感情。</P>
李萌因为在澧西实行严打，被歹徒报复刺中左肋，李家大小没一个露面的，白铁原常常想，这一家人都是冷血动物。</P>
但是，他们一家老少芝麻粒大的事都会打电话，或者找上门来。</P>
生病了，得住院。天热了，得买空调。老人孩子过生日了，得送礼物。老两口小两口吵架了，得去劝和。在乡下跟人发生矛盾了，得去调解……</P>
反过来，好像白铁原跟李萌就没有生日，就不会生病。</P>
后来，她都不能看李亚的电话，不能听李亚的声音，只要电话打来，不是各种理由要钱，就是揽了各种事情要你去做。</P>
还特别喜欢到处炫耀他哥当官，他嫂子能办事，街上随便碰到一个不认识的人，搭上话就成了朋友，然后就许着帮人家办事。</P>
士农工商学，业务无所不包。</P>
家里的事，一概跟他没关系。就连前年李萌父亲病逝，从头到尾都是她白铁原一手操办的。</P>
丧葬费用、包括请客吃饭的钱都是她出，礼钱李亚享受，李萌作为本地的县长，送礼的人有多少，不用明说。</P>
可是老太太就假装糊涂，一句公道话都不说。</P>
她以为大儿子是县长，大儿媳妇是文化局的副局长，家里开着银行呢。</P>
白铁原叹了口气，说：“娘，医生说哪天开刀？”</P>
老太太也叹了口气说，“原来定的是今天开的……”</P>
说到开刀，程敏就一肚子意见：“都到北京去做官了，还这么抠门，到现在不打钱过来。娘的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哥得负责！”</P>
白铁原以前是李家人不好说什么，但是现在再听程敏说这话就有点气不忿。</P>
“到北京做官不用吃饭穿衣的吗？你知道在北京买套房子要多少钱？三环以内很小的一套房子就是几百万。</P>
你大哥每月工资也就是几千块钱，租房子住都不够。”</P>
程敏不服气说，“人家当官，不仅能捞很多钱，就连亲戚朋友都跟着沾光发财。</P>
他倒好，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提携提携，说出去，我们有个当县长的大哥，结果自己的弟弟还在农村当泥腿子，还不是跟村里人都一样，要四处打工。”</P>
白铁原真是无语了，合着你大哥的官就是为你家当的？知道解释也没用，以他们那自私自利的理解能力，是听不懂的。</P>
“娘开刀要多少钱？”白铁原问道。</P>
“前前后后，可能得将近一万吧。住院这几天，都是我们出的钱呢。”程敏委屈的说。</P>
老太太又轻轻哭泣起来，看到老人耸着肩饮泣的样子，白铁原的气就不打一处来：</P>
“出几个钱不该的吗？娘又不是只生了你大哥一个孩子！这些年，咱家有什么事你们出过钱？给娘垫点住院费你就屈死了。</P>
娘如果就李亚一个孩子就活该病死吗？你自己也领着儿子，你将来也有老的那一天。”</P>
因为激动，白铁原一阵气虚，头懵懵的一个趔趄，她赶紧抓住老太太病床的扶手。</P>
程敏也看出了白铁原的脸色不好，一时也没敢计较白铁原刚才的指责，扶住白铁原说：“大姐，你身体不舒服吗？你是不是来看病的？”</P>
老太太抓住白铁原的手说：“铁原，你要是有个孩子多好，咱娘俩就不会……”</P>
缓了缓，白铁原丢下老太太和程敏的手，说：“娘，后悔话咱不说了，缘分就该如此。我现在去跟医生沟通一下，争取尽快给你做手术。”</P>
老太太抬了抬手说，“铁原，你就别操那份心了，你自己身体也不好。再说了，李萌在北京也不容易，这手术做了，又得花不少钱。”</P>
白铁原说：“娘，钱的事，你就别问了，我没碰上就算了，既然碰上了，就不能不问你。”</P>
老太太揪起褂襟擦了把眼泪，说，“铁原呀，都怪娘没福气啊，摊上个好儿媳，却守不住。”</P>
白铁原白了老太太一眼，说，“做您儿媳妇时，也没见您心疼过我。都是有事了，才使人来找我！”</P>
白铁原说起来，就忍不住来气。</P>
嫁给李萌这么多年，别的没有，就落了一肚子气，满目沧桑，满怀凄楚。</P>
老太太的身子猛然一顿，突然就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P>
她到今天才明白，白铁原也是个女人，也是个小媳妇，也是需要人疼爱的。</P>
自己儿子都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她一清二楚，乡下人都说，她儿子就是当代陈世美。</P>
她这儿媳妇就是秦香莲。</P>
秦香莲过得苦啊。</P>
老太太忍不住去拉白铁原的手，白铁原声音略带严厉地说，“娘，别哭了，你还生着病呢。”</P>
老太太这才慢慢停下来，拉住白铁原的手，舍不得放开。</P>
白铁原掰开她的手，朝医务室走去。</P>
再不想趟李家这趟浑水，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人受罪又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