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零爬上高墙,依附穹顶俯视遗迹底部的空间,她终于找到了她人的身影。
在昏沉中,在虚幻切不可实际的梦中,逆行在人群前行的脚步缝隙间——她追寻不可拽紧的泡影幻化纤细的飘羽,在迁徙候鸟的投影与最后的黄昏中,见到了最后一朵不被高楼蒙蔽的火云。
纷扰的流水会将这一切冲破,而她孤立于高楼的岛屿,等待……
获救、沉船,然后漂流。
那么一艘有限的船,承载了有限的黑暗和有限的梦,那里便是所有人的世界……而陆地,早已浮出。而她,也早已在陆地上,看着船沉没,与心甘留下的人被漩涡卷入深渊。
说来,她却是从那般漩涡之中而来。
“谁?”
她的目光,与银猫的眸边一侧——那一束睨视来的光相视。
“零”似笑非笑的微眯双眸,回头接应安也克希尔的话语“说来考核,莲没有问题吗?”
躬身颤立于穹顶的银猫,忽而被一道闪瞬及逝的银芒击中。
同时爆发的,是齿轮嘈杂的碰响。
“这风格真是令人不快……”
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螺旋花纹与卡口,深浅不一描绘阴影的纹理蔓延整个褐色素体。
遗迹机兵——后卫型一式。
属于银猫的敏锐令她及时反应横剑挥去了这一击。
银色粒子的几点残留浓稠的被剑锋洒下,置入穹顶的屏障渗为几点淡紫色光子隐入虚空。
随后,是脚底下穹顶的剧烈颤抖与银色耀斑的爆发。
“什么……?”
空间波动……
而且,作用于他人身上。
“呦,遇上麻烦了?”
“你……”
“我是零哦,当然对于你而言不是。”自称“零”之人随意的坐在残垣上,两手瘫开撑着身子,让银刃靠在大腿侧间。
“这话算什么意思?”闪身错开自称“零”之人的躯壳,而紧随银猫长发烁动的背后,一束闪光直挺挺朝她冲去。
恰似星辰闪耀的伊始,十字状升华的光晕舒展。在笼罩原先二人所立之处一切被移为仅剩的几粒被晃起的烟尘。银色虚影于这波轰鸣的风暴平息之后,轻盈落下脚尖。
“哎呀,可真不友好……”她迅速抬起剑柄,脚步后挪沉身抬肩,微曲的手腕,剑柄与零砸下的刃侧相撞。
“莲,安也克希尔——你做了什么?”
“语气还挺平静……喂,零,你真的珍视你们的情谊嘛?”
空隙间腾开一手甩出几片银芒盈盈,霎时间分割几条敛作几束纤丝径直朝零的方向——错过,切去几根银发,没入尽头的阴影。
属于机械钢铁摩擦的刺耳噪音——遗迹机兵坍塌的噪声传入零的脑海。
“莲很聪明,安也克希尔是个蠢人。她们在这,很不方便,所以我送她们上去了。”
话语间,零躬身空跃,从纤丝的刹那收拢包围间脱出。自半空翻转后临近地面,手掌摩挲,脚步轻盈而过,下身出腿而扫。而“零”的身形不移。自银猫扫去银色粒子而发觉,银丝浮沉间她已经出现在银猫身后,身形于空间闪烁的间隙将刃斩下。
回身转臂,抬剑格挡。脚步缩回平稳身形后被银刃的冲击向后推移。忽然发觉对方的唇角微翘,顺目光后望——遗迹的穹顶已经消失,整个存在结界也尽数溃散,只留有向下无尽的深渊。
“这把剑可以挡住一切攻击,但你不能。”
零不屑这般嘲讽,反转剑身,向上撑起划去银刃,轻敲侧击而过。唇间微开吐息,身躯挺上脚步大跨令小腿划作完美进攻曲线。肘向斜下锤去对方回返的剑身,而随即她就扑作空。前踏转腰,卸去方才带起的力道,她挥袖抹去充斥视线的银与紫的尘灰。
攻击无法命中,但至少令自己脱离“即将进入被动”的局面了。
只是……元素的使用是个问题。
自己的进攻已经足够紧凑,也尽量不留破绽。但实际战况上,魔法带来的差距令她无法也不可能伤到对手。
“零”的身形出现在稍远的地方,摩挲着下巴。稍沉吟片刻后,她莞尔一笑,食指划过唇。
“那般无理的态度,零——不觉得狼狈吗?”
“只是单方面不相信你的话语罢了。”零啧了下嘴,举剑指向她,抬额低眸,继续道,“化作我的样子,目的?”
风隙的漂流,水晶自天花的闪坠。
晃眼的白光,聚拢眼前间,声音悠悠传出,“是啊,我就是你……呵呵,你再思虑一下……啊,你现在的处境,是如何摆出这副姿态的啊,夜瑾羽。”
毫无情感的陈述。零眼眸的聚焦与对方撞在一道平行的线上——顺线而注视,那副同样的紫眸中是悲哀与同情的目光。
“莫名奇妙!”
零想要跳开。股掌间的发力,欲要抬起的剑芒,被不知何时缠绕的银色纤丝打断。
零有点生气了。
“零啊你,从小就是棋子,受神的牵引。但拥有美好选择时,你却总是一意孤行……你好像喜欢特意表明自己拥有主见……结果,还是在神的棋盘下。而先前本可以挽回的一切啊——偏偏,如此多的美好聚焦你的身边……”
紫色的绸缎被风散开。
“里特尔,亚斯娜迦,零姐,兰……”
记忆的残骸——已经驻守于过去的亡灵。
它不复存在。
紫色十字的辉芒、尘屑——
“所以……”
“答案很明显不是吗?你这个可怜的傀儡——”
她……憎恶那般不珍惜一切的零——夜瑾羽。
她怨恨她作出那般多错误的选择。
神的傀儡?这才不是重点。
但她可以依此去攻击她,喊她,侮辱她——人偶。
那是一般陶醉的情色流露“零”的笑容。
“但是,你松懈了。”
空间束缚的破解,只需用圣剑砍一刀就好。
空间这样的存在,只要遇到某个界限,便急于坍陷。
只要魔力的操控稍微分心,空间元素就会毫无规律的逸散。
“你没有察觉我的挣脱,没错吧。”
“对方才的话一无所动吗,夜瑾羽?”
“你先思考我所说话语的含义吧!”
身躯一转,步子一跨——零朝遗迹存在的深渊坠去。
而银光紧随其而下。
自称“零”之人不需要这个地方多一具尸体,她也本能的还是不愿。
而零没有作过被他人杀死的打算,也没做过受死的觉悟。
当然,仅仅限于现在。
毕竟,有属于她要做,也许是要她非做到不可,要她拼尽一生去做的事。
她不急于与看来难以沟通的人阐述什么——她们缺乏对等的条件。而对方同样不急于杀死她,替代她……
她说她就是自己,而声音也似乎就是内心中的发声……但零明白,自己不会是过去的残存。
若她真是自己,甚至是任何一名——经历了自己一切的人,都不会作出现在的行动。
轻而易举露出了破绽。
——魔法整一个体系是一个无比庞大且复杂的系统,如前世科学——有无数理论和假说,以及衍生的分支。
在这般复杂难以几字简明的系统中,自然存在不被变换语序、篡改含义。精确的语言,不被用来作为任何喻象的底层代码。
银光下坠的短短一秒内,“零”的余光一闪而过小荡的银丝。
银猫——零·瑾羽·夜空,侧立在墙面,剑刃深入石峭的缝隙。
而现在,她伸手抓住那道银光,任由刃剑的脱落,任由这番可能不会持续几秒的下坠。
“你可不是我……虽然不明白,但对等的条件已经创造,自己选择吧!”
与零一同坠落直至被深渊吞噬,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这些异界人的反应,都是这样敏锐的吗?!
她散发出和零相同的魔力与空间波动,而魔法的基础体系中,每个人的波动都是如指纹那般独特,没有完全的复刻。
若是同样,就代表可以利用。
虽说如此,依然需要一定强度的波动。
她身上的波纹——短暂瞬间释放了黎曼移动,这倾秒不到似风拂过耳侧的瞬间,拥有足以干扰外界的波纹,足以零展开空间。
银猫手中仿佛握着钥匙,银色光团被五指掐散,漫作不规则的尘与辉,渺渺充斥现实的空间。
——皮亚诺空间。
巨大呈现银色光线,门扉向两面展开,分割晨昏的晕光似万花筒的变幻。虹光自银华拆解,被散漫为虚幻的泡沫与雾。如是笼罩一层泡泡,一切的颜色都在其中扭曲、翻越又升华为雾。直至银光的黯淡,它们也隐匿银色间,呈作统一的色彩又似耀斑却化作寂静之壁。
整片洞穴都被笼罩,光芒所过之处溶为一体。
飘然的银发,耳朵懒散搭下去,轻落地面散去银色光华,单膝微屈而起。尾巴拖着剑柄,递回手中。
踏实的地面,尽管平坦却粗糙——是纯粹空间的构筑。
是神赐予零的……礼物。
“现在,我们再来好好谈谈吧。”
银猫冷眸面向敌人,银刃柄的纹理充斥淡蓝渐变的光泽。
“……唉,好好谈谈吗?可这样的情况下……我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你啊!”她没想过会在短短时间里进入需要动杀心的境地。
银光不留残影的粒子,疾行于零的身侧。
横过的刃瞬间完成第一次交锋。
交错,银光湮灭紧接传来金属碰撞的刺耳。剑刃一闪径直穿梭,崩作粒子再凝聚互斩向对方的脖颈。
同样是仅剩残垣的影子。
银色光华被银刃的浪扫过而溃烂为紫色余烬。被浪携带的风被斩碎,哀嚎中向四周呜鸣乱作,余烬赐予了它们破碎的形状。
“杀了我?但你需要我身上的什么……对吧!”
“哈?本来的打算只是将你困住罢了。毕竟概念之地,虽然我不认为你后续有机会活下来……但现在……”
堪堪擦过零耳根的剑,在闪烁的芒中迸发数道光刃炸开。
银光流动,而炸开的光似大海波涛的浮动,令银光反复闪烁其间。被激推的光在空间切割的夹层中,延展银丝破去浪的横冲,直甩向敌人。
一次闪烁,是另一段银丝与之缠绕。
“但,这种情形,你完全是劣势。”
零的表情淡然再次交锋后在原地留下刃浪退去。手腕一转,胳膊一拽,同时身形化作银色光影闪去。几道银光将银丝分支,拧作如麻绳的姿态,焉然逆散崩解,就像弹簧的反噬,在拉扯中像用力的一端迸射。
迸射光溅起石与尘,带着几条空间的碎隙,蒸腾而弥漫。
瞳眸被覆盖烟雾,丝绳经空间流逝而黯淡。所见的幻影中,没有真实。脑后事风吹来,而她——自称“零”之人,转腰后俯抬剑,顺力的冲击而翻身,一闪又正身而下,当头对准零劈下。
银色粒子跃过,凝实后的鞭击甩在她的刃上。零反手错身,肩与她贴在一起,持于右臂上的手变化力道摆出节奏,而唇间挤出细微的音节。
“若是你,在过去就能保护一切吗?”
“若是我,绝对不会是这般境地!”烁身离开的她再横过剑刃,斩出浪浮出银色涟漪的扫荡。
“但你什么都没有做过,不是吗?”零轻描淡写抬剑,将其竖在身前。那道摧枯拉朽之势在所过之处留下反射的光的浪,倏然以零的刃为中心,呈扇状向两边起伏,如波涛再撞击水雾,完全的溃散作银色微粒后渐变向空气隐匿的紫尘。
后翻,着地,空跃后落,一手以支撑,另一边银色粒子接应。
“……”
只是无声在刃上凝聚痕迹,再次打出。
沉声之后稳住脚步,望见烟尘中银光十字的闪耀,零已经感到不耐烦。
“若你一直在看着,那你更是什么都没有做到,不是吗?将自己无力的怨气排在我身上,不丢脸吗?”
零数次移动,以“黎曼”之影躲过攻击。几次逼近那自称“零”之人,剑的碰撞不下三回合就被拉开。
即便零逼近后用钳制技攻击她的关节,也会在接触之后很快闪开——明明对方没有空间感知的魔法。
“丢脸?可不要偷换概念,我只是单纯觉得你很糟糕罢了——傀儡,愚人,人偶小丑。”
“所以就这样否定——你言语透露的逃避吗!”
这一次切实击中,在胸腔正中,只不过是简单的拳头。
自称“零”之人吃痛的退开,抬眸与冷眸低俯的零相对。
“就是这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呵呵……”
“挨不了一击,就不要这样挑衅……这是你第一次战斗,甚至被别人打中,不是吗?!”
“切!”
见零没有正面回应自己的话语,她闷哼着往后挪移,忽而一步大跨——身侧银色光晕迅速凝实到一定,向面前抛出银色圆环的包围。
这次,她回应了——操丝戏的舞动,与银发混作一边而飘扬。衣摆被银丝切割带起的风扬起,风的形态掠过圆环,带来银丝的破碎——圆环的碎裂泛滥迷雾,刺入空间的壁垒,溢出虹彩的无形粼光。
再次烂漫为气泡的空间。
“我最搞不懂的,是你想着打败我……别想着黎曼移动了,发现你在使用我的魔力后,我就在找机会封存你的使用机会。”
“刚刚那一拳……”
“是的。不过你能利用溢出的魔力与元素完成最后一击,出乎我预料。嗯……我想,‘好好谈谈’更重要的条件,大概是一方压制的需求。”
自称零之人的瞳眸在震颤,随即发出冷笑,只是她依旧沉默。
零无奈,暼了眼充斥泡影无尽的四周,于是拟造一道光坐上去,环胸抱腹,淡然着,“现在,谈谈吧。然后,讲些过去的事。你也想吧……另一位我,或者说……瑾羽·夜空?”
——
人总是喜欢排斥黑暗。
毕竟人类总是需要光明。
黎明到来的天空前,月亮是人的引领。晨光曦熠的闪耀前,需要黎明照亮天空。
不喜黑暗的人,见到光明后,就开始要逃——逃脱即将到来的夜晚,他们再不能接受黑暗。
有些人疲倦,已经不愿如此。
存在黑暗阴影的空间,就不必再去追求。
那一场梦,天灾事件给予的梦……无疑让所有人不切实际的黑暗之人,享受到了和旬光芒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