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会想到烈日,不会顾及干旱。
最后,都会死在那般堕落的路上。
因此,没必要逃了啊,本来,待在黑暗里——明明一切都能美好了啊。
但……
“你可以去追求一切……但你能逃到哪去?”
“这个世界存在尽头,总有一天你会疲倦。而现在的你,以这副眼神……如此这般不堪,逃避,懦弱,无能……恶心。”
她感觉自己的脖颈被掐住。
窒息的痛苦瞬间自身体的最底端涌入大脑——身体甚至被嵌入了墙中,无法名状的深红蔓延铁锁,不似液体,雾沿边渗过流向她的手腕。
那双似血似玉美丽的红眸,闪过最后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你该反抗——’
‘然后,顺其自然的结束。’
……
“你说的是,我那时是神的傀儡。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的意志,既然如此,我就不是任何的玩偶。而你……不觉得自己和那时的我,措辞情感一致吗,逃避者?”
“我没有想过逃走,反倒是你……”
“看来你承认了——把那时的怨气甩在我身上……不,也很难说。人类很习惯说谎,对我们,对自己,至于真正需要的……我已经习惯模糊它们了。”
泛滥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零仿佛感受到熟悉的重影与自己重叠,但她又更为自信与自傲——比曾经的那个时候,她做的更好。
自称零之人——也可以称作瑾羽·夜空,低头望着地面,不曾抬头再看向零。
“人类拥有意志,广泛无边,却被肉体束缚。手的长度终归有限,很多值得后悔的过去,都只能懊悔,只能令其留在过去……所谓心有余力不足,这是人,也是一个常态——或者说,我们那个社会的常态。”
“我叫夜瑾羽,而你是瑾羽·夜空……但现在,我是零。你……是我过去的影子罢。”
银刃的光辉于手中消失。
两人皆是。
无法回头……不甘、无奈、憎恶,可怜的哀伤……最后化为可以理解的一切,只剩下对自己的嘲讽与怜悯。
“但我不需要后悔了。”
“为什么……?”瑾羽·夜空终于发出了疑问。
她是无能为力的。本来,她也许还能依靠战斗来反驳。而被无力化的现在,那份感切已经无比深沉,她难以再带入谎言的情感。
零笑了笑……或者说,这样的发展如她所料。尽管这本是没有任何方向的,“死亡可以带走一具躯体,从永远无法抹去生命的含义……零仍在,就在这里……而我,会践行她的意志。”
“……岂不是,让自己变成命运的傀儡……”
“不拿这点嘲讽我了吗?”
零嘴角上扬,“还是说你也同样?”
借此趁势追击,落井下石的语言进攻不是她的风格。
只是当作玩笑话抛开,零大笑着起身,仰面俯身,忽而捂着肚子,笑得更欢了。
“你……是不是傻了?”
“不,不是……咳咳。”连忙调整状态,转以从容的面色看向对方,说:“你想,我们互相,又各为对方鸠占鹊巢的虚伪者,不是很有趣吗?”
一脸无事发生的状态多少令瑾羽·夜空感到尴尬,而后,她忽而想要在最后的时间里再说一句。
“一点都不……说到底,作为命运的傀儡也无所谓的话,那你现在也是用话语来掩盖实际,我没有任何可以为此感动的理……”
“但话语,也是付诸实际的一部分啊。”中途插入零的轻语,温柔的旋律。
“人性构筑了阶梯,心灵是动力,肉体承载记忆。语言是灵魂的一员,是人用来判断人性的标杆……因此,我不敢,也不愿用话语去判断什么是非对错,去执行什么遥远的意志。语言是准确的,但人可以扭曲他们,字符与字符,音节与音节的相连,何种意义终究取决理解的人。因此,传递的信息总会出错……若是如此,那我的话,就只能这样说了——”
最后的陈述最后断开——依旧在踌躇吗?不,甚至不需起伏……她只是需要一番酝酿,将心灵的最深最平静的表现出去。
“直至我完成那份意志,或是我已经对此无力,失去信念的时候,我才会在将至的旅途中……停下。”
缥缈辐射七彩梦幻的泡影,在反复折射后留下的空灵之音中消散。
那最后留下的声音——
那最后重叠的音节——
“让她去吧,神奈儿……”
那一天故事的终结——
“零姐……”
趴在血泊中被沾染腥红的银色尸体上的白色少女。
人群骚动而混乱街头中魔兽的咆哮。
吸血姬的领域溃散,龙女手中锁链崩解。
红光覆盖漠日拉下的帷幕,被救下的赤发男孩为街边白色少女盖上薄毯。
睁开眼睛,是如前几日一般的旬阳。
“零!”亚麻发色,瑰丽宝石般蓝瞳少女的呼喊。
安也克希尔站在旁边,按着太阳穴无奈的笑着,看莲跑出去将零紧紧搂住。
“等下……”
“现在注意不会太晚了嘛?”零见莲看向她的胳膊,轻笑着将少女推开。
“我没事。”零这样轻声道。
“嗯。”
……以及……
维拉斯特之刃也是……发出了响应。
书的里面出现了新的内容,按照魔力浮动的标本,似乎在到达遗迹时就发生了改变。
而那个时候,随遗迹的魔术、屏障等设施被破坏,概念的效果也逐步消退。
虽然雾宫入口上面还是有着水门挡住就是,而奈落的河流也不知会流到哪去。
最后一方面,元素和魔力的使用恢复后,通过感知得到外界信息的效果没受到听力影响就是了。莲在地上这么会儿,和安也克希尔也被带去反复进行了体检。
“好久不见,零。”
“赫尔墨滋?”
赤发女子招手从密密麻麻等待的人群中走出——他们是后来聚集过来的,作为后续调查与维护的人员,其中不乏有……两个党派的骑士。
“对了,你们看这个。”
在营地房间休息时,赫尔墨滋将一本书——写着“格里乌斯后传”的氧化严重而发黄的薄本。
“安也克希尔带上来的,这点可比你们干得好。”
“嘴收敛一点不会死。”
零瞥了她一眼,与莲一并翻开这本书。
半宿,赫尔墨滋静静等二人的反应,直至瞳里模糊了,安也克希尔几次进来要钱被赶出去……那两人沉浸在书中,也可能是被什么特别的魔力吸引。
两只不一大小的手一同推动,薄本“啪”的一声合上。
“看完了?”
“嗯,又一个为了令人唏嘘的故事而已。”
“是吗……”
赫尔墨滋沉思片刻,来到零面前。
“跟我出去聊一下,行吗?”
零虽然皱眉,还是答应下去。跟着赤发的少女,在月光沐浴下坐在了矿坑边沿,面对垂径而下的瀑布。
赫尔墨滋的脸色并不好,零隐隐能察觉到她是为了什么。
“你说,我们能赢吗?”
零稍稍俯身,两手撑住脑袋,歪头柔柔的微笑,“没自信了?”
那封领她们来的信中,讲述了一切。
“我说不准。零……你的意志很强大,即便经历种种都能放下,也不去纠结……雾宫里,你切实遭遇了什么,不是吗?但对方不但没有丝毫打击到你,自己还被重创,是吧。”
“安也克希尔说的?”
“我用镜像魔法观察到的。”
“唉?!你看着我挨打是吧!”
银猫假意暴起,令赫尔墨滋身体一倾向后仰倒。没好气的,她重重一个栗子打在赫尔墨滋脑壳上,后将她扶起。
“你……真的是,总是干与话语、地位不符的事……天生的反抗者者吗?你这家伙……”
“唉……是吧是吧,就当那样,你的话——做好人民的保护伞就好了。”她顿了顿,抬头看向星空中紫与蓝璀璨的飘带。
“还有吗?你不是找我问这个的,不是吗?”
赫尔墨滋点点头,屁股稍微离零挪远了几分。而后,她摘下束缚高马尾的发饰,并佩戴在右手的手腕上。
“这是我要说的,迟了五年的话语——”
“五年……?你等……”
零的目光注视,月光与星辰的挥洒下,星星点点聚合集束的几片光浑然陌生……他应该是令零感到熟悉的存在——他亦是赫尔墨滋。
“谢谢你……零。”
那是曾经的少年永远无法忘却的悔恨。
紫色的眸被映射星空的色彩,倒映紫色星芒流动的世界。
风在流转,吹拂清铃的脆响。
“等下,等下,我该这么叫吗?救我的是零姐,零也是……”
“我就是零,不必纠结。”
她依旧望着星空。
……
倘若生存失去意义,疯狂之下受到命运的操弄。悲悯之中,牵挂唯一的困扰时……在过去理想与生死沉沦的无限交织中,会出现什么吗?
生命的真谛……黑暗中匍匐。
这个时代的人,习惯于此,于是不愿反抗,失去了反抗的信念。
救世者们由此成为孤独的存在,见证傲慢的资本带上虚伪面具。自己……也要背负上恶人的面容。
“你总是爱说些废话哲学啊。”
“因为我的人生就是像这种学问一样飘忽吧。”
那个时候,余音的回答。
“那,我该离开了。”
“要去哪?”
“没有目的的消失……我是你的记忆,是与夜空意识的集合啊……是……圣剑与你的内心创造的产物。”
“若是这样,那你可算是把我好好耍了一通。”零微笑着。
而泡影遮掩,银色粒子自“夜空”的身上,标志她身躯的溃散。
一场私心的试炼……创造了这个不属于任何一方的意志。
她确实的想要替代零,想要杀她,也确实的害怕自己做不到什么。
而现在,她更是为自己的身份而悲哀。
她……她们,在最后的时刻见到了那个身影。
“最后,要见一面吗?”弥留之时,她提醒零向后看看。
无尽气泡回响风的映照,耳畔边拂过不远的呼吸。微风欢迎着什么,自银光包裹的幻影。
毫无疑问的,是存在过去的人——零·菲利斯。
零在哭,而瑾羽·夜空淡淡抬头,飘落做如雨的粒子。
她不知该如何哭泣。
银猫本是不会流泪。
零的手穿过了故人的手,她轻声叫唤“零姐”,而后得到了如愿以偿的回应,“长大了呢……要活得轻松一些啊,瑾羽……”
这一切都消失了。
银色的神站在她面前。
第一次见面时,夜瑾羽就向她提出了问题。
“预知未来的神,能预知到自己不能预知的那一天吗?”
回答是,“能。”
而这次见面,她对神有了几分怨恨,以至于冲动的的剑光被瞬间压制。于是神带给了她新的回答。
“操弄命运的神,也是命运的一份子罢了,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既定,我只是引导你们而已。”
……
少年顺起零的视线,也观望星空。
“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你有毛病吧。”
“……那还是你更像猫一点。”
那么漫不经心,两人几句话就将开始的“玩笑”带了过去。
零没有那个打算,就算有……也不该是这个家伙。
她早已有着值得一生念想的思念。
“感觉男体的你,没那么欠揍了。”
“嗯……物质决定精神,我本是这样,变成女体自然要改变一下。若我在女体时失忆,我就肯定认为自己是女生了,而且还一下变不回来……等下,你要干嘛?!”
“木棍刚好要落下去而已。”落下的方向巧合的对准了少年的头。
“喂!你来真的啊——”
类似这样的嚎叫,一直到月光的辉影散尽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