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土的童话(二)(1 / 2)

行灾之旅 星源空白 3734 字 10个月前

雪原间可见的木屋,橙黄灯光暖旬,蜡烛的晕光扩散作光圈。

这是唯一存在生命的的世界。这里是留于人类之外生命的一个机会。

而雪花飞舞,颗粒融在窗上,此时的世界随阳光推移至地平线破碎的线条下,而开始漂染世界的颜色。

莲从空间袋中取出衣物,替换掉女孩身上的褴褛,将其收在床边角落。

沉默的一段时间至二人坐在一排时,莲已然沉不住气,将这份寂静打破。

“小瑾羽,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女孩明显一惊,牙齿哆嗦一抖。很快,她胸腔的起伏减小,而细碎的词语也开始从她的口中脱出,直至拼凑为语句,被染上一层情感。

“我不知道,我出门之后,就来到这里了。”灰发少女颓丧的低着头,焉然逞强的抬起,轻声微笑,“不过没事,这里什么都没有……待着,很舒服。”

违心的话语既出,几颗晶莹自瘦削的脸颊上滑落,无声无息。落在她环在身前的手臂上,身体不可控制的在颤抖——她,根本是在害怕。

瑾羽·夜空,莲认识了处于这尚且未成为“零”的她。而对于这时候的她,莲对此陌生,也不了解她的心境。

只是……

莲霸道的抓起瑾羽的手臂,任受惊的女孩挣扎,一时拳打脚踢也不放手。

结为血痂不久的伤痕,四散在女孩的臂下乃至躯体。裸露在外显眼的皮肤,在此时贴近、依靠昏暗下的光影才发觉——被残暴撕碎的肌肉,无奈于一时以杂物填充。莲明白这是某些东西的“杰作”。

就仿佛……是可以依靠恶意肆意糟蹋的布娃娃。

而下一步,就是将其四分五裂,彻底作为玩具而“活”。

女孩不再挣扎了,低沉着哭声开始乞求莲放手。

“抱歉……只是,我想不这样做的话,你不会说出来。”

少女俯身安抚女孩,右手搭上她的脑袋,顺着毛发轻柔梳理。一次,两次,顺下断丝,轻轻捏揉她的耳朵。

“我带了药水……这些,很痛吧。”

水影泡沫流转,漂浮身边的图层,折射霓虹色光宛若置身幻境。更似梦一般的情景,令灰发女孩再一次怀疑身处的真实,瞪大眼睛摇摇脑袋,而后疯了般用拳头敲击自己的太阳穴。

一下,头已经晕乎。第二下没下去,感觉手腕被流动的冰冷轻抚并压制,无法动弹。

那些泡影已然凝结作半空的冰渣。

“不要这样伤害自己,好吗?”莲也在温和的出声,却是在颤抖。

她对此,只有心痛。

泪已然模糊双眼,不知是疼痛还是出自内心的刺痛。灰发的女孩抽泣着,因为一瞬闪出死亡的概念而后怕。

本能告诉她,要害怕经历过的那一切。本能告诉她,要恐惧一切伤痛。本能源于模糊的记忆碎片,源于那不属于自己的……真正的……自己。她告诉自己要珍惜这次的生命,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逃避下去,要回到姐姐的身边。

如此的矛盾……就是因为想活下去,才会在这里待着啊。回到那个地方,在那草菅人命的地牢!自己只会和其他人一样对自己的死亡麻木吧。

“我……不想哭的。”但,灰发女孩控制不住。

莲安慰她,安抚她的心情。将药水涂抹在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将肌肉内随意的填充物用剑取出。每一次将药水用棉签涂抹,莲的眼前都会出现零的身影与灰发女孩重合。每每这样。

“痛吗?”

“没……”灰发的女孩一脸茫然,似乎是真的不知疼痛。

一层冷汗早已布满了她的额头。

“其实,很痛吧。”

女孩身上被挖去的肉块不在少数。莲难以想象这样的痛苦,给予如此坚强的躯壳却只有充当玩具的用途。灰发女孩眨着眼,抬眸对上莲的双眸——那片如海的深邃幽蓝。

“嗯。但,即便那些贵族看到这些伤口会吃惊,接下来也是用刑具折磨。可是……你好平静,你知道这样的疼痛,是嘛。”

“我不明白,记忆里也没那样的感觉……我的身边,至始至终都有向我释放善意的人存在。所以,我未曾感到来自恶意的痛苦。”莲说着,轻手将女孩铺在床上,双手捂着她的前额,舒缓注入魔力。

“不过,总不会全是恶意的世界包围,对嘛?”

那些伤痕,被如是水纹淡蓝的涟漪覆盖,褶皱与蜷缩的皮肤被舒展,被填实。死屑被取缔,在魔力的催演下诱导为最原始的状态,被离解作淡绿的光点沉浮。

治疗魔法……尽管,只是浮于表面的治疗。但有人需要,也总是需要。

若莲可以做到兰那般的力量……

“人群熙熙攘攘……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我刚来到……”

“所以,在以前,瑾羽就一直被恶意以待……我知道这些。瑾羽的话,也没必要模糊措辞。”

停留于指尖的余温——被冰冷的小手抓住。

那双淡紫闪烁光芒的眸,与莲相视。

所能传达的思绪,不过如此。

“你……也一样嘛?”

心中渴求的认同,渴求脱离那份孤独的境况。夜瑾羽已经许久未能体会陌生人带来世界的温柔,在生命被转为漩涡脱离躯体时,她的视线被白光渲染。而意识到得到再度选择权利的机会时,她问过神明:我可以得到什么?

她不知道,也不确认。而自己的奢望……可以赐予的人,靠近心中惶恐的人,在这里——在这如梦一般虚饰,出现在意识至深,在视线尽头而放大直至置身其中的白色世界。

瑾羽·夜空尚且不知该如何去布置未来。她临时的选择,是躲在这里。躲在冻土的童话,看孤独在世界历史中的废土,与之作伴。

“也许,不太一样吧。”

灰发女孩的表情微微错愕。埋下头看向地面,聆听身边摇来的轻语——空灵,弱气。

“我没有过去的记忆,或者说我感觉自己像旁观者……我看到那一切,就更是茫然。”

“但我见到的你……无论昨日还是明日,当站在零时的点上,混淆是非的缠论对错摆在眼前……总是迈出必须的一步。你说,那是必然的,总是要走的。”

“我……有值得我去再这样做的事吗?”她的声音低落,仿佛想起了什么。

她已经献出过生命,只为了逃脱恶意向往的土地。那一切的奉献,在第一次的生命下无比难以忘怀。当选择降临眼前,她选择放下那无法再回到那片土地的过去。将过去的自己……割舍在那片土地上。

那属于脑海被逐渐吞噬的记忆碎片……很压抑,很累。

“嗯,有啊。而且瑾羽你,也总是豆腐心,嘴上说什么,又做什么。对人事,很难做下定板呢~”

零,是感性与理想的居中。正如零时存在今日与明日的界限,也亦是昨日与今日的转变。

莲的神色显得欢欣,瑾羽发觉那份自她脸上真诚流露的欣悦,不禁看向自己的双手——那般粗糙,布满疤痕。在水流的治愈下,重回初见的稚嫩。

这副身心,有属于她要做的事。

可明明感觉现在这样待在寂静的地方……很好。也不会再受到他人的伤害。

可是……自己希望断绝关系,却也阻碍了属于这个世界她人的追求。

自己……明明像神提出了愿望;自己,明明已经感到疲累;自己,明明渴望平凡的活着,不再去经历世事无常。

是吗?——她的一生,终归不能平静待下去吗?

现在——在她感受到那不同现在自己的存在时,她需要放下伪装,将掩蔽自己的弱小收回心里。

“莲,请再跟我多说一点,与你在一起的……我的模样,好吗?”

……

长发及腰,银发飘然。凛然而视,淡然一切。

虽说总是一张扑克脸的说话,让人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说来平日穿的服装,总是很朴素,在人群中,却绝对是显眼的存在。

零……总是让人感觉恍如隔世的错觉。转眼间,却清晰可见。在翻滚螺旋中,她令自己可以触及。内心呼之欲出的一切,她似乎总会接纳。

啊……兰,也是这样呢。

但若是兰,会更加的感性。兰,喜欢不顾自己的情况去完成所谓“契约”。总是向他人施舍本该关怀自身的情感。

“如果不是你最后补充,我以为你都在说其他人呢……”灰发女孩笑笑,握住了拳头,语气依旧失魂,“我啊,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我肯定是想着到处躲藏的……”

“详细的,我也不清楚了。”

莲侧坐在床边,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在回忆中,她还想找出些值得描述的事。

“但若是我将那么多告诉了你……莲,你是很值得交往的人呢。”她笑着,贴上少女的后背,握住那双漆白的手——输出过量魔力,少女已经开始感到无力。

“真的嘛……我总是觉得,自己会拖累你。”

面前来自过去的女孩,对她,似乎更能倾诉自己的恐惧。能更加去强调那一切……她们一直,都对自己缺少某种信心。

所以,刻意安排下,在被诅咒死去的大地上——她们相遇了。

少女的身体放松,沉沉倒下,从女孩的臂间滑过。一席亚麻的长发,埋在她腿间。熟睡的脸庞愈发令人感到亲切,而女孩回忆起过去,撩起少女盖在眼前的几缕发丝,沉沉的笑起来。

时间推移,天空被极光的璀璨淹没。女孩伏倒在少女脖颈间,毛糙的耳朵晃荡在她脸颊一侧。露着那仅有可留的笑容,她忽而觉得自己再次拥有了什么。

不禁痴笑一声,又羞耻的摇过尾巴遮在面前。

可真是奇怪啊……

自己是这般习惯与人亲近的吗?

是这样啊……只不过是太久,太久……沦陷在失去家人的痛苦中太久了……

窗口焉地“吱呀”一声,一块木屑从缝隙里掉下,而寒风即刻灌入。

火都熄灭了,屋里内外一片漆黑。

“好冷。”

莲自黑暗中醒来,先感到身前的沉甸。窗外斑斓纷烁的微光忽而照入,耳边听见风的呼叫也停滞。瞳孔渐渐放大,适应了微弱的光线。

莲看见趴在自己身前蜷缩的女孩——她此前还因寒冷颤抖,现在已经安然。

窗外,似乎有飘过的长线阴影。背光在窗框的遮掩下。兴许,那人不知被风拉起的头发出卖了她的痕迹。

“是,零吗?”

窗外的人愕然一惊,可以看见她的肩在一瞬露出——因为这惊愕的一颤。

重重的呼吸最终扣响房门。如所料般,莲在微敞的门缝后,见到了那缕银发的少女。

雪还在下,却被极光映射为别样的白。

透明的障壁堵在视线之外,却因极光勾勒的轮廓反射入瞳眸。

不知何处降下的雪花,不知何时诞生的概念……也不知,何时伫立此时的人。

零淡淡的微笑,略有尴尬的理着耳朵,顺毛发缕下银发,垂在身前,手指依然缠着几缕银发把玩。

莲轻轻哼声,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以浅显的微笑回应。

莲将零拉扯着进了木屋,一气呵成一声轻响堵上房门。

从角落头翻出木椅,简单擦拭后,两人缩在灶头。稍热了碗茶,两人悠悠坐下靠着肩。

零小心抿唇吹去碗间拂起的白雾,贴着发烫的壁,点下一口水渍。

“你出来太久了。”

“但零不是跟过来了吗?”

“就算是我有意为之的,也不要这么一无所顾啊。”

“我很认真的有思考过,而且……”莲顿了顿,嘴角勾起微弧“就算是有什么时候想杀我,那也肯定事出有因,我都能理解。”

“理解和接受,不一样吧。”举的例子过于可怕,零摇了摇头。放下碗具起身,她转而走向熟睡的女孩,手中银光烁过笼上一层棉被。

“我们走吧。”她回头看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