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看一眼灰发女孩,看她的躯体缩起,尾巴蜷在肩边……门尚未关上,一双小手却出现在即将合上的门缝间。
而后,淡紫的眸矮矮出现在低俯的视线内。
“你们……这样离不开这里的……”
毫无疑问,这样的词句能吸引于雪原中步途多日,迫切希望离开这片概念的旅者。
……她们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远超书中所描写的花费,这样下去,不到补给区域,她们会在这片概念中耗尽食物。
二人面面相觑,诧异醒来的女孩,回忆自己是否在哪方面有惊吓到她。但看来……这样的念头在零脑海内仅停留一刹,她即刻认清——不过是她这样的受欺凌者必备的技能:装睡。仅此而已。
而过去的自己……
很快意识到该用怎样的话语留下她们,并创造条件。
应该说确实是记忆中的自己。
“说来,你们是在旅行吗?”回到屋内,女孩端着茶壶走在熟悉的橱柜前翻找什么,喃喃着“奇怪,碗呢?”
“嗯,是的。”回应她的疑惑,从另一柜子里掏出了碗,莲将其交在她手中。
零坐在床沿撑着脑袋,冷清的发出一句,“是呢,不然,也不会来到这里……所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过去的我?”
她的目光余光一瞥,在床边端正的一角发现一片褴褛。
灰发的女孩端起碗碟茶水,小心抬起几步磕在零的身边,自己也应声坐下。
莲则是接回了绿皮书本,找着小凳子坐下,靠在灶台边观摩书内出现的内容。
“闻声不如见其人,我可真漂亮。”
“请不要打岔子。”
“好吧……既然你是我,那你从地牢里出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吗?”
零顿时一愣,而后怔怔看向灰发女孩清澈的双瞳。
当时,她借由空间移动进行第一次的视线外转移。而后……看见直射入眼帘的光,以及随后步入靠近的广阔荫绿,衔接倒映的蔚蓝波粼。
那是初次见到异界天空的喜悦。
她眼见垂下天空的光纽交织,宛若沉溺水底仅限视野收揽沉沙与照影下粼光。而后,忽而害怕的蹲下,将自己埋入草丛。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新生,面对世界的声音开始接受。
想来……过去的自己,久被禁锢的哭泣,得以放声在许久以后——一个任意哭泣的肩膀嘛。
“当然知道,但与你没有关系了。”
“哦。”灰发女孩应了声,随后忽而炸毛而起,“啊?等等……你难道不是未来的我吗?怎么会无关啊?”
“因为时间出现了分支吧。”零从容回答。
灰发的女孩沉默了几秒,抬眸回应着,“所以我是某个分支节点诞生后出现的独立个体?”
“嗯哼,大概如此。不过时间的概念什么,我就不清楚具体原因了。”
“啊,毕竟《时间简史》当时可是被我直接砸在了老爸脸上呢。”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在微笑的落点渐渐转作哀伤。至少,零的神色还算平静,没表现出波动。
“你很坚强啊。”
“没有,只是不喜露颜色了而已。”
“发生了些什么?”
“只是得到了值得依仗的内心与约定。”
“所以……谁死了?”
“……我不被喜欢还真有点理由。”
零起身揉了揉女孩的脑袋,两只猫耳交错在她指间毛绒绒的瘙痒着。
揉揉捏捏,零又低俯身腰,揪起女孩的两只猫耳玩弄。由不得对方抗拒,摇头晃脑甩也甩不开。逐渐,直到零似乎梦游到过去的记忆,自语“是这样的感觉啊。”,一声不禁的轻哼,让她发觉手下的那个自己不再挣扎的晃头。
“你……不摸了吗?”
啊……两人好像都打开了奇怪的开关。
不过耳朵被轻轻的揉捏挠过敏感地带确实很舒服,也很令人安心。
“呃,唔……”怪不好意思的,零歪歪脑袋靠向肩膀,抿了抿唇。
“关于小瑾羽你说的出去的方法,是什么?”莲在无声中靠在了零的肩边。
“概念之地不宜久留,而且再待下去,补给会透支。所以出去的方法,麻烦你告诉我。”零无事发生般环胸站起,对灰发女孩说道。
毕竟是大人了。灰发女孩看零这么就将刚刚摸她耳朵的事糊弄过去——她本想赌气着转过头,故意不告诉她们离开的方法。但……做罢,干脆不了了之。
自己想待在这里,不能牵扯其他人啊。
那双淡紫的眸中带有一点释然。
“也是……毕竟你们确实不该在这里久留。”
“那,你们拿着这个……不必多问,听我讲述。然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灰发女孩摊开的手心上,静静躺着一块淡蓝晶体。在窗外极光的色彩之下,险些失去自己的光泽——光芒留下的阴影,始终是那如澄澈水体的淡蓝。
——
如女孩所说,在所谓“边境”的地点——冰蓝与天空的分界线。零未曾想到这是确实连接存在的,借由断崖般色彩的转变,远望不曾可见尽头的尽头。
天空是笼罩下的巨型穹顶,与地面相接处的前一步,仍可见其的浑然。往前踏上界线,凌空干裂雪霜覆灭的河床。就踩上了天空——冻土的童话,是她们相见过去的瑾羽时存在的天空。
“我大致可以理解,这片概念是在模仿世界的结构……但手艺很粗糙,留下了缝隙,留了世界尽头的念想。”
“这片概念的本身,在我们不自觉步入天空的时刻,就成为了一篇童话的开端吗。”
“而当我们用这块晶石分开两片天空,一切就会崩塌。”
这片概念,将亡国化为废墟与荒原,在相对的天地间照映。
零回眸看向“天空”,在所能见到的极限中,她终于找到了那一点难以察觉的翠绿。
如此能验证此前的所有想法。
以及,她认为自己可以信任。
莲在犹豫,她不知为何女孩不离开这里。无法忍心放下晶石,用那再微弱不过的力量充盈面前干涸的河床。
“交给我吧。”零勾起少女的指尖,感受到手心间透出的冰冷。她明白少女对此不忍,也知道她对此无法做下决断——即便只是一片概念,她不愿破坏所见到无辜的一切,以自己的任性微弱散发情愫。
晶石布上界线粗糙的像素,宛若抹去奇怪的图层留下的残余般违和的色彩。手心向外推出,释出银光涌动结作螺旋,可见呢喃的雪花开始飘零。界线被光芒模糊,渐变的色彩融入逐步出现的背景——而后,天空开始坍塌,破碎的光线被白雪压碎自空中垂落。
遥相辉映,回眸的目光所及,她似乎看到一名女孩立于崩塌世界的中心,沉没于孤立的岛屿。
但这般刻意的所见……就像是,有人给予了她可以看见那般发生的眼睛,令她得以注视。
“零……”
‘你不能去……我不能保证安全。’
莲本以为她会这样说,会阻止她去做这般傻事。
但她没有。
“去吧,我在这里等待。”
零希望,这段旅途中她们能尽情的多做出些傻事。她希望少女能自在的任性。
她所行动的,是和兰曾经对她的所做——作出区别。
而且,她们是朋友。正确的事,总归该支持。她亦是相信莲能成功,她知道少女身上总会存在奇迹。
即便如此,还是决定隐匿在莲的背后。
莲轻应零的声音,持以水流奔向所见的方向。
血脉随心脏跳动而扩张,在可触的指尖流淌,感受碎片坠落的濒临,嘈杂凛凛的风将水流切作碎片。
大地倾斜,四分五裂的板块不和谐的翘起,相撞——少女借以水流空凌,自合闭的间隙间蹭凝冰的水流滑出。
烈风当面扑在脸上,雪白的飞花自交叉中交汇。
汇入往世新生的记忆,长别往时繁华谢落。她可以看见——遥远古老的泪滴,润入沉睡的荒野。
她被搁浅自死寂的河床,向下沉没——阴蔽中破出,如炬如光的流淌,再不给予渴望炬光的万物。
过往开始的故事,已经飘零于时间的碎片。
飞花流连,雪色的人静待尚未破碎之地。
她——在呼喊着可以留予未来的那一天。
天空坠下的碎片飞雪,宛若尘埃被尽数抖落,落入被称作“童话”的过去的故事。她拾起一切的光子,淡然编撰新的篇章。
少女,抓住凌空的碎片,撞碎手心间处溢出——凝冰的血珠。
‘自绝望中,人类编织传说。’
‘这是过去发生的故事,此后,此世凝作一方念想。’
天空与大地皆已破碎为龟裂的蛛网,漆白的光自天地对撞,可见的虹光映射碎片的光斑,霓分离湮灭粒子。冰霜屏于天地,仅剩光透进淡蓝的晕色。
如沙漏崩落的终结,坐落粗糙的平面。
‘我可以存在于此的意义,已经完成了。’
被血珠敲响的频率,随碎片散离尽数回响。
血珠融入雪的间隙,破碎突起的碎片凝聚霜痕。
扩散而伫立冰的一片,冰棘包围、笼罩,犹如鸟笼,天空横过可见的不断纽转光纤与蓝色的光圈舒展,被飘荡的银色粒子浸染。而如雪的女孩,静静回眸。
“哈……哈……”莲大喘着气,脸色苍白。她伸出手,向女孩阐述自己的来意。
而尚未开始的行动,在地板的破碎——冰棘坍塌的重压下,消失于一时不可及的虚无。
……
少女不知过去了多久。
身上暖烘烘的,温暖的重压令她几些不愿睁开眼睛。包括四肢,都只能感受心脏清晰的跳动,感到胸口不时的起伏。
可一缕银发垂落在她的脸颊。
少女隐隐记得,那甘愿留存过去的朋友,是一片灰色的短发,唯有尾巴与耳朵的毛绒与记忆里一概。
一如既往,听到“她”平静的声音。尽管语调加快了几分,尽管可以感受到焦虑。
渐渐的,胸腔被压力拥挤着难受,而渐渐有什么开始渗入皮肤——细锐的棘刺,在落点向周围延伸冰的痕迹。心脏已经毫无规律可言的跳动,烦躁闷心的频率将要跳出胸腔。
“你醒了?”
“零?”
银发的少女……但,莲即刻发现了她的不同。
“那是谁?不过,看来你没问题了。”银发女子望着莲,忽然轻声惊讶道,“啊,看来是我失礼了,魔女阁下。”
一双深蓝的瞳眸,点缀一丝金芒,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