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比外院稍微大了些,青石铺路,路面上竟然没有太多积雪,铁凌霜看向墙角那道专心扫雪的身影,青衣黑靴,半面焦黑,正在把积雪拢在墙边。
“朱叔叔。”
鐡凝眉缓步走上前去,躬身施礼,被囚禁两个多月的朱允炆略微诧异的停下手来,转身看到身后之人,略微惊奇后,眼中闪过暖意,随后伸手扶起她,轻声责备道,
“凝眉,这里是是非之地,快些走吧。”
两人在山洞里生死十年,感情非常人可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朱允炆身旁,温声说到,
“我带了些过冬的衣服,还有糕点茶叶,朱叔叔,两个月不见,你瘦了很多。”
朱允炆摇头叹息,放下手中扫帚,带着鐡凝眉走向大雄宝殿,这里供奉着一尊丈许高的南海观音菩萨,东侧角落里一张简陋的床铺,另外一角的水缸旁生者火盆,锅碗整齐的摆放在墙边。
山洞里囚禁十年,只能冰凉的石板作床,稻草为被,没想到来了京城,依然是奴隶,,见鐡凝眉眉宇间涌起悲伤,朱允炆愧疚的看了眼后院,安慰道,
“不怪皇上,是我的罪孽,文圭在后院,他看到我就发疯大喊,几日几夜都停不下来,我就自己搬到这里了。”
在南疆的时候,每次万蛊嗜体后遍体鳞伤,都是朱允炆在细心的照料,深夜的时候,也无数次的听到朱允炆对着明月哭泣着忏悔,鐡凝眉知道朱文圭是谁,此刻心中也是黯然,不知道如何安慰时,铁凌霜的不屑的声音响起,
“杀来杀去,都是你们朱家自己家事,偏要带着全天下人跟着流血,要我看,还是朱元璋脑子有问题。”
“霜儿!”鐡凝眉面色冷了下来,指着宝殿大门,“出去,再胡言乱语,以后不要跟着我。”
铁凌霜被冷落了好几天,姐姐一句话也不说,没想到第一句话就是让自己出去,倔脾气上头,随手扔掉手中焦黑的红薯皮,又拿出大的那个红薯,面无表情的剥着,瞥了眼一旁的朱允炆,冷笑说到,
“当年太子病亡,朱元璋其他的儿子还在壮年,本该从他们另选太子,而不是把你这个朱叔叔立为皇太孙,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打得过几位壮汉。”
说罢大咧咧的坐在门槛上,一副看你能怎么办的样子,慢悠悠的品尝着香甜红薯。
“哈哈。”
伸手拦住要代父亲教训妹妹的鐡凝眉,朱允炆笑着说到,
“令妹的话不假,按道理确该如此。”
红薯香甜,铁凌霜吃的津津有味。
被妹妹气的头疼的鐡凝眉索性不理睬她,把自己带过来的过冬衣服取出为朱允炆换上,又把绿豆糕和桂花糕拿出来,烧了壶热水泡茶,两人轻声的聊着外面的琐碎小事,并没有提及家国生计。
咕噜!
大口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铁凌霜侧头看向贴着后门的一排僧房,中间那个房间伸出一个小脑袋。
瘦瘦弱弱的,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披头散发,露出的半个身躯上衣衫凌乱,嘴巴咬着自己的手指,依稀能看见口水淋漓,眼神呆愣愣的盯着自己手中还剩半块的烤红薯。
换个其他人敢这样盯着,铁凌霜肯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完手中烤红薯,然后拎起刀来和他讲讲道理。
不过看到他,铁凌霜想起了第一次见小娅,她也是这样藏在门口偷偷的看着自己,心中顿时一暖,对他招招手,
“来,给你。”
男孩没有迟疑,腾腾腾的跑过来,抢过铁凌霜递出去的半块红薯,转身跑了回去,蹲在门口,大口大口的吃着,连肉带皮一起,吃的满脸都是。
铁凌霜凤眼盯着那个男孩,刚刚他跑过来的时候,明显可以看到脖颈手腕上有皱成一团的皮肤,应该是烧伤所致,看来这个孩子,应该就是朱允炆的小儿子,靖难之时,在皇城大火下逃的一条命的朱文圭。
不过看他这样,神智肯定出了问题,就像是几岁的小孩子,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但看他一块烤红薯就吃的如此香甜,难道是朱棣手下的人虐待他?
身后脚步声响起,铁凌霜回头瞥见朱允炆站在门边,偷偷的看着朱文圭,面容震惊,眼中也闪动着泪光。
他人不知,朱允炆当年称帝后,偶尔也会微服出巡,就在这金陵城里秦淮河畔,喝小酒,吃小吃,也常会带些烤红薯绿豆糕之类的回到宫中,两个儿子都喜欢吃,尤其是小儿子,最喜欢吃的就是烤红薯。
“凝眉,帮我个忙。”
“朱叔叔请说。”
“帮我买一袋红薯,以后我在这里烤着吃。”
站在朱允炆身后的鐡凝眉点点头,摸出袖中令牌,交到无所事事的铁凌霜手上,
“好,霜儿,快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