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愣了几秒,终于是没喊出口。但就这么片刻工夫,意映都不舍得让自己这位二哥被晾着,忙又起了话题,“二哥如今住哪儿,涂山氏在这附近有个园子,不如就住过来也跟我作伴?”防风邶本是拒绝的,但涂山璟似乎想到了什么,喊着二哥,邀他同住,说完眼睛还有意无意地飘向一旁的小夭。看什么看!防风邶不着痕迹地移了半步,挡住他大半视线。
涂山璟知道防风邶是故意的,一是因为狐狸敏锐的洞察力,二,则是防风邶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挑衅。防风族人不满涂山二公子,本不是什么秘密,防风意映苦等他良久,至今他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婚礼依然遥遥无期,若说防风邶时因为这一层原因,对自己带有敌意,涂山璟又觉得不太像,他的肢体语言告诉自己,他不喜欢自己的视线接触到小夭。一个大荒知名的浪荡子,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介意别人多看一眼?涂山璟不是傻瓜,他不信。就这样心思百转,恍惚中也没听清楚身边的防风意映说了什么。
觉察到小夭自从涂山璟出现后,就始终一言不发,于是防风邶故意装作不巧的说,“今晚就先不去了,明日再搬吧,今晚,我还得送小夭回去。”说着,手便拉了上去,当着涂山璟的面,将那只小手深深攥在掌中,她的手有点凉,不知道是夜风凉薄,还是心中寒冷。没关系,防风邶将那只手牢牢圈在手中,慢慢焐热。
小夭在想一件事,过去,玟小六与叶十七曾有个十五年之约,自己与防风邶走得这样近,以涂山氏的耳目早就该知道了,可涂山璟什么也没做。此刻,叶十七身边已有了别人,而自己,离心中的那个人却分外遥远。正这样戚戚然地想着,也许是因为防风邶的手传来的温暖,小夭觉得面对涂山璟,或者面对任何人,都不必再羡慕他们的出双入对。所以当涂山璟有意用马车送他们一程时,小夭主动拒绝了,“我与邶坐在赌场玩了一天,现在想走动一下。”
辞别了涂山璟和意映二人,防风邶轻轻靠在她耳边,“哎,你觉不觉得这青丘公子审美也就那样儿~你看他穿的纯白色的内里,配奶白色的披风,这色调根本就不搭啊,脸色衬得可不太健康……”
小夭最后一丝烦闷都在他的吐槽声被驱散了,心中想着,我看你心思才不健康。防风邶又再吐槽,“你说他这审美能配得上谁啊,我妹真是命苦,后半生恐怕眼里看不到什么好东西。”
“还有你看到他那张苦瓜脸没?比我刚才戴的狗头面具还长?你说这是个什么品种啊?狐狸犬?”小夭终于被他逗得噗嗤笑出了声。
爽朗快意的笑声在这样幽深的夜,显得格外清晰。
而那些所有被突然打断的悸动、窥探、揣测与不甘,都止于这无边幽深的黑暗里,没有人再去提起。
118 男人这种东西,小夭打算宁缺毋滥。
“明天,你应该不来教我练箭吧?”这是小夭第一次主动问起二人的约会安排,防风邶不明所以,摇了摇头,明日营中有些紧要军务,得亲身回去处理一趟才能安心。
“那别送我回府了,送我去朝云峰吧。”防风邶唤来天马,在夜色里将她护在身前,觉得今日的她与往日又不相同,似乎多了许多心事。她不说,那应该自己也不该问。
防风邶不知道,小夭迫切想去问问外爷,若自己作为轩辕王姬去婚配,是否任何人都可以。她很想听听睿智天下的长辈的意见。当其他少女在怀春的时候,自己却忙于生存下去,境遇的不同,让自己提起「情爱」二字也总觉飘渺。只有对着这个年长而与自己血脉相亲的外爷,小夭才敢稍稍吐露那些隐而不宣的心事,“如果那个男人与别人有婚约,我该选他吗?如果那男人与外爷为敌,我能选他吗?”小夭不觉自己已经将相柳当成婚嫁的人选。
黄帝略一思索,觉得她说的似乎像那个涂山二公子,又似乎像是在说两个人。又听小夭说,“我不敢想什么男人,就怕自己一想,便会万劫不复。哪怕心里会有点乱,我也会努力控制的。”
可黄帝看过了多少人心跌宕,又怎会听不出小夭这分明是心中已有了令她心乱不已的男人,而且,这人似乎与自己是敌对的关系。黄帝认真地给小夭分析,“如果那人与别的女人有纠葛,说明你不是他的第一选择。如果他选择做我的敌人,那就证明他随时都可能放弃你。”
所以,涂山璟果然不是自己的良配,可相柳呢?小夭陷入思索,他确实也如外爷所说,似乎随时都可以放开自己的手啊……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再见到相柳了,偶尔只能以掌心去感觉蛊虫,才知道他此刻安好。
朝云峰上,小夭一住就是五天,晨起练箭,晌午后避了日头回屋制毒,一日一日这样过去,小夭觉得等不来那个男人也无所谓,一个人久了,也就麻木了。
于是给相柳这一轮制的毒,就带着些不甘与小小愤怒,她做了十来个圆滚滚指甲盖大小的弹丸,表面看不出端倪,很容易让相柳以为就是寻常的毒药,但只要放入口中,沾了一点点口水,就能瞬间爆炸,冒出星星火花。小夭测试过了,这弹丸炸裂的辐射范围大概在一尺左右,以相柳那个永远与人保持距离的德性,弹射的毒粉绝不会波及其他将士。哼哼,本王姬不爽,九头妖怪,你也陪着吧!
然后第六日上,侍卫来传,说防风邶在山下求见王姬。小夭下山,防风邶如常笑眉笑眼地仰头等她,但今日就是觉得这人的风轻云淡很是可恶。骑上天马,小夭一言不发,防风邶轻轻感受身前的这个人儿,觉得她今日脊背挺得笔直,人也格外僵硬,不知是哪里来的脾气。
本想哄哄她的,但突然眼前浮现青丘狐狸那张脸,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在轩辕城的这几日,那狐狸也未必日日待在涂山府邸,说不好就要上朝云峰觐见黄帝,是他惹了小夭不开心吗?若是他的锅,自己才不要收拾这个烂摊子。于是防风邶也有点悻悻,与小夭一同沉默起来。
是第一次,二人全程没有交流,安静的一路,只听得到天马偶尔的鼻息声。到了山顶,小夭一把取过弓箭,就往树干上狠狠地射,一箭破空,带着十足的火药味,直到扎进树干,箭尾还在嗡嗡地颤动。
“火气不小啊!”防风邶还是先开了口,却不想这话一出,下一秒,小夭举箭搭弓,就朝着他瞄过来,“你究竟是谁!”
“我住在未来妹夫家,与妹妹天天见面,你觉得我除了是防风邶,还能是谁?”语气里尽是无奈,但小夭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自己无法识破的信息。
“若日后发现你骗了我,就在你心窝射上一箭。”那是威胁,更像是一种伪装坚硬的央求,告诉我!你没有骗我!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他依然还是避开了直接的回应,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防风邶笑着将这个难题抛回给她,“你心里到底希望我是谁呢?那个让你总想对他下毒的朋友?”
二人之间,隔着那个不可说的名字,似乎答案每每都像呼之欲出了,但谁又都没有真的说出口,就像彼此心底隐晦又绵绵不绝的爱意。
-——-——【相柳小剧场 之 她的时间都去哪儿了?】-——-——
相柳拿到了最近的一批毒药,这一回,只是一瓶黑黢黢圆滚滚的丹丸,相柳不想承认,自己心里真的有些失望,以往的毒药她都用尽了心思,这一回的对比着实惨烈了一点。“她忙着应付谁呢?连花点时间做做毒药的工夫都没有了?”
相柳将一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丹丸,认命的丢入口中,可刚沾了口水,那丹丸居然在口中炸裂,“呃……”什么情况?相柳发现自己的嘴巴正在向外冒黑烟……相柳咳嗽了一下,甚至喷出几颗火星子……
双目微瞠,“不愧是我的人!”满足地握爪、微笑。
翌日,相柳问军需官,“你盘点一下营中的炸药是否充足,如果需要,我这里有个做炸药的能人,可以填补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