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小夭的冰晶球相柳已读不回 198-200(2 / 2)

那枚冰晶球毒药,相柳没有使用,那是唯一一次,他没有去用小夭送来的毒药。也就从这枚冰晶球开始,相柳忽然意识到,此前每每,她的毒药都成了自己饮鸩止渴般的存在。

盯着那冰晶球良久,直至夜深乌啼,相柳没睡,也实在睡不着,索性寻了块材料,以灵力雕成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他没有动冰晶球里的男鲛与女鲛,只是将这个男子轻轻放在女鲛人的身旁。更在冰晶上浅浅留了两行小字,“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愿你一世安乐无忧。”目光一字一顿地反复看了又看,直到视野模糊不清。

做完这一切的相柳,心中发苦,鲛人从不会与鲛人以外的物种结合,他深知这个道理,却依然无法在此刻扭转宿命般的时差。

「就让他,暂时地陪你,给你安全的栖息,可好?」

冰晶球触手生寒,相柳第一次觉得体肤阵阵凉意,心内发抖,那些偷来的时光,那些有她相伴的记忆,酿成一个个幸福的错觉,总以为还有机会等到彼此相守的那一日,顺理成章在一起的那一刻,直到等来今日。

相柳想起无论是作为义军将军的自己,还是防风邶的自己,向她一次次地伸出手,而她总是不会让自己的手落空的。而今,她第一次借着女鲛人向自己伸出了手,自己又将如何回应?终是无法回应。

三五年的精细用心,甚至更早,她一定也每日每日为这份无法昭告天日的感情辗转反侧吧?可自己居然从不知情,她是如何瞒住心中情蛊?

或许伤痛至极,不是撕心裂肺,而是清淡麻木。

相柳轻轻将冰晶球置在木案上,整个人窝在竹椅里,不想动,不想思考,望着帐顶直到天光。

200 小夭等的人,他从海上来。

与相柳数十年相识相知,似乎除了一个名分,早已身心相系羁绊不清了,但日光之下,万众眼前,小夭也习惯了将心底的人藏了又藏,她很懂这种因为珍视一个人,却又苦于爱而不能,所以对天地也隐匿的行径,自己身边便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玱玹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常常在玱玹身上感受到对自己的“特殊对待”,因为太过在意,反而每每只能借着旁的理由去亲近,唯恐给对方带来危险。她偶尔也能从玱玹私下的眼神中,看到令自己熟悉得发抖的目光,专注而深沉,隐忍而绝望。

还好,万幸,自己爱着的不是玱玹,否则,连“唯一”的底线都守不住了。

唯一。

若天地间有什么字眼是令小夭神往的,那应该就是“唯一”二字。她希望爱的时候,彼此眼中再无他顾,玱玹的心,总被权势依傍所裹挟,分成数片,再也无法完整地心系一人。

有时候,小夭甚至会私底下比较着自己与玱玹,到底是对自己无心的人用心更苦一点,还是对自己用心的人装作无心更煎熬一些?玱玹也许就苦在他心底未泯的良善,他总是不忍心对身边的女子太过残忍,他总是不得不维持一些表面的和谐,小夭有时候甚至佩服自己的哥哥,日复一日地与自己的心作对,换了她,恐怕早就装不下去了。

万幸,玱玹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苍生。

小夭偶尔会看着玱玹落寞离去的背影,在心底轻轻说一句,我不爱你,但我永远敬重你。

偶尔她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从小就是在父兄宠爱庇护中长大的,更得了外婆的纵容,外爷偶尔还会叹一口气,“你娘年轻时总是偷偷下山,而你外婆永远骄纵她,替她掩护,她可是大荒难得一个自由离宫,四处行走的王姬。她不是男儿身,兄长们对她从无忌惮只有疼爱,倒养出了一副勇敢无畏的性子。”

母亲的成长经历,与自幼流利苦于生存的自己简直是南辕北辙了。小夭听着外爷聊到母亲年轻的时候,不由与自己比较,愈发觉得勇敢无畏的性子多么令自己羡慕,可从小到大,勉力自保的日子太久了,也太苦了,小夭就算常常为自己在心中打气,依然无法成为母亲那样的女子。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守着自己的日子,简简单单地过。

思绪正飘忽着,却忽然听到外爷一句蹊跷的,“纵得她那样不管不顾的性子,就算爱上了个什么天地不羁的人,也没什么可奇怪。” 小夭想到俊帝其人,怎样也算不上“天地不羁”的人物,但外爷话到这里又没了下文,自顾自地摆弄起残局。

小夭先是想起了一个名字,但又生生不敢去想。后又想起了相柳,心底倒隐隐地生出些骄傲,我也爱着一个天地不羁的人呢。这一点上,与母亲倒是极像的。

寄走了冰晶球,小夭便应父亲俊帝的召唤,返回了五神山,明着是要在五神山待嫁,但小夭知道俊帝私下的言语里,还是反复在问自己一个问题,“真的要嫁丰隆吗?”

俊帝这样问,小夭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把玩狌狌镜,被父亲撞见的情形。之前在小月顶,总觉得外爷黄帝知道点相柳的什么秘密,现在回了五神山,又觉得莫非连父亲俊帝也猜到些端倪?

所以当俊帝问起,小夭直觉便去否认,但俊帝居然也没多纠缠,退而扔下去,“还有时间,不如给你七日,再考虑考虑。”小夭还没表态,俊帝已经了然了什么似的先走了。

七日。

好吧,就七日。

她来到了当年被玱玹带回五神山途径的龙骨狱,上一次在这里,相柳素衣浴血,却眉目轻快地问她,“脚下就是大海,你跟不跟我走?”

迟了这许多年,若现在自己伸出手,他是否还会踏浪而来,将自己永远带走?

不知饥饿,不觉寒冷,心中反复回忆的只有那样一幕幕,他当年离开的心情,她更懂了几分。小夭轻轻以手掌贴靠在心口的位置,胸腔平和而有力地起伏,便连这样的心跳,也是他给的。他,会来吗?自己借着冰晶球传递的信息,他应该会懂吧?

眼下是什么紧迫局势,她心中清楚,可总还是存了一丝丝期盼,哪怕他来见一面,说说话,商量个什么法子,宽慰下她的彷徨与焦心,都好。就这么成日地坐在临海的礁石上,将海的颜色从淡看到暗,最后黯黑的海面只余粼粼波光,小夭就盯着那粼动的光斑,耳边总幻听到浪涛破空的声音,他每每从海中现身时的情状,自己居然已经记得如此分明。

可他没有来,来的另有其人。

阿念其实远远就注意到小夭了,一整日在宫里不见人,听说她居然跑来海边,阿念趁着夜色摸了过来,本想温温柔柔喊一声姐姐,但小夭的背景不像在看风景,那个记忆中永远不动声色嘻嘻哈哈天塌下来也当无事的小夭,此刻卸下所有的力气,倒像个气馁到了极处的孩子,佝偻着身子趴在膝盖上。

居然……看得让人觉得心头一紧,所以阿念故意飞纵过去,嘴里也欢喜地嚷嚷着,“姐姐!”可小夭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算是打招呼,又呆呆地转头继续盯住眼前的大海。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阿念不解地问。

“看海。”小夭低低地答了一句,但阿念觉得没那么简单,别人看海都是放空放松的表情,而她的目光直勾勾地,呆愣愣地,倒像是想用眼睛把海面瞪破个洞,好现出什么来似的。

“在想什么呢?这么晚不回去。”

“没想什么。”小夭明显地没什么兴致闲聊。

阿念觉得小夭的状态非常的不对劲,一个喜事将近待嫁的新娘子,绝不该如此。小夭三缄其口,但阿念总觉得她像是在等什么人,奇怪,什么人,会从海里来?

阿念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夜晚,小夭成了自己的姐姐,自己孤零零坐在山脚下的海边哭泣,忽然那个九头妖怪就来了,原本在清水镇时还帮姐姐绑了自己的妖怪,那夜对自己倒是极体贴的,甚至言语中总为自己抱不平。对了!那妖怪还说帮自己小小惩治一下小夭呢,但后来,明明也没怎样。

阿念对很多事不明就里,但少女的心敏感多觉,总觉得这九头妖怪与小夭之间,有些暧昧不明的情绪在滋生纠缠。阿念忍不住试探地提了一嘴,“姐姐,那个九命妖怪,后来还有……找过你麻烦吗?”

小夭摇摇头,将脸埋在膝盖上,仿佛回答这个问题,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哪怕再迟钝,也感觉得到小夭心绪的变化,自己只是提了一下九命妖怪,她就难受成这个样子。阿念更笃定小夭在等的人,十有八九便是他了。阿念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那妖怪还怪有意思的。”

小夭不想说话,紧紧蜷缩成一团,仿佛只有借着这样的姿势,才能稍微从自己身体里获取一点力气,还有六天,他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