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理任性的抛开日复一日索然无味的打坐练功,玩兴大起,移走了铺盖,挪开了床板,发誓非要找到那只蜥蜴不可。
蜥蜴可怜巴巴躲在床底的角落,纹丝不动,唯独纤细的尾巴经不住害怕时不时抽搐。
陈理用两只手指拈起蜥蜴,以胜利者的高姿态得意洋洋的嘲笑:“小东西,别不识好歹。谁的身上你都能爬吗?幸好你碰到了我,今天我就饶了你,碰到别人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边说边打开房门,将蜥蜴放在地上:“走吧,别再回来了!”
当他回到屋里,准备把床板移回原位时,凭借对地道形态的熟悉,他灵敏地感觉到床底有几块地砖比其他地砖略高少许。
他欣喜若狂地移开高出的地砖,发现了另外一个天地。
自此之后,每日晚饭后的练功时间被探索地道占用,经过三个月的侦查,陈理发现这个地道四通八达,可以通向各个宫门的外墙,还可以到达宫内的许多房间。
他狂喜不已,作为景福宫的客人,他竟然可以比任何人都更加自由地出入每一处地方,而不被察觉。
这对于窥探王宫的秘密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同时也成为挟制李芳远的一张令牌。
今晚就是他出牌的时候,他要人不知鬼不觉地到李芳远的屋里去,这条从他的房间到康宁殿的地下之路,他已经走过无数次。
卓立图格脸上蒙着一块黑布,手中提着一柄长剑,如龙蛇般疾飞,片刻钟即来到康宁殿。
李芳远的寝殿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卓立图格毫不犹豫踏入殿中,他从未把事情看得复杂的性情令他成为行动多于想法的人。
门虚掩着,没有上锁,一束月光挤入门缝,带来一点微乎其微的光亮。
卓立图格一闪而入,黑暗中,他的眼睛仍然像鹰一样锐利。
他的钢刀直指青色帷帐下的一张豪华木雕大床,床上的青色被褥松软的摊着,里面什么也没有。
卓立图格意图刺向李芳远的钢刀定了格,他的身体被沙泥浇铸般凝固成形。
李芳远去哪儿了?他现在该怎么办?
当他的脑中迟钝地闪现疑问时,床底下发出的轻微声响抓住了他敏锐的耳朵。
他俯身扑倒,往床下看去,地面上的砖块竟然在轻轻晃动。
下面有地道!
卓立图格重获自信,确定李芳远隔着几块地砖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激动像潮水一样袭上他的心头。
一块又一块地砖脱离了原先的位置往外蹦,他屏息凝神,慢慢将钢刀移近守株待兔,等到李芳远露出脑袋的时候,他主人的耻辱就会被洗净。
直到七块地砖都离开了它们原先的位置,半个脑袋小心翼翼从地面以下探了出来。
卓立图格如闪电般挥出钢刀,一道贴着地面的亮光竭尽全力将多余的东西尽数切掉。
“啊!”伴随着惊叫,那个脑袋急忙往下缩,虽然快,但是卓立图格确信无疑自己的刀已经将之摧毁。
在洞口传出的窸窸窣窣声和粗重喘息声中,卓立图格站起身来没有继续追击。
鲜血沿着铮亮的钢刀滴落在地上,从血流的速度和数量判断,他相信李芳远在这个世界上最多只剩两个时辰。
卓立图格心满意足地离开康宁殿,留下黑暗中的陈理最后一次回想起射杀父亲的大羽箭,姑姑的宏图大志和他最初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可在乐生,可在逸身。
卓立图格回到地保奴房中,满心欢喜准备告诉主人他杀掉了假仁假义的李芳远。
可是,房中空无一人。
“王子!”卓立图格以一种石沉大海的方式呼喊地保奴,从丹田运至喉头的气流令他的脸微微涨红。
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在屋中回荡,没有换来任何回应。他又继续呼喊,依旧没有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片刻之前的欢喜荡然无存,甚至他不擅长开动的脑筋也开始反省自己是否不应该固执的离开地保奴。
他走到门外,沿着每一条他的主人曾经走过和尚未踏足的小径狂奔,看到了所有人在黑夜之中看不到的东西,唯独没有他的主人,这显然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他渐渐失去了目标,脚下步履蹒跚,心中的呼唤无力衰弱,最终瘫坐在地上,像一只丧气的斗犬。
他第一次违抗主人的命令,凭着一股不可理喻的自信一意孤行,此刻心中只剩悔恨和绝望。
他无法想象若是他的主人出了差池,李芳远死一千次又有什么意义。
他闭上眼睛,祈求上天给他弥补过错的机会,无论付出怎样沉重的代价,只要他的主人还活着,并且他发誓永远不会再违逆主人的意思。
上天是否接受他的祈愿未尝可知,不过在他的面前展示出一张坚毅的面容。
当红石的模样出现在卓立图格眼前的时候,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尽管不知道飘向何方,至少他露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