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沈姨娘居住的地方时,日头已经偏西了,天阴沉沉的,风将院里的灯笼刮得不住的摇晃。
连翘推了门,侍候夏青心进屋去,才发现沈姨娘坐在床上呆呆的垂泪。
夏青心顿时眼里一热,险些也掉下泪,自己几步上前拉了沈姨娘的手,唤道“妈,你如何只在这里呆坐着?”
见她来,沈姨娘忙擦了泪,又勉强扯开一抹笑“心儿来了,快来坐。”一面说着,一面早把夏青心拉着坐了,又捏着她的的脸左瞧右瞧,哭道“怎么就给打成了这样儿!我平日里和三姐也不曾有什么仇怨,萱儿怎么就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夏青心见说,忙掩了她的嘴,道“妈可是糊涂了,这府里谁又和谁真正有仇呢?但凡为了一点子小事闹得乌眼鸡似地事还少么?我每日里只和您说,小心着些三娘二娘们,别支使然儿到她们屋子里,您到底未曾听。”
沈姨娘自己也不住的埋怨自己,道“她们素日见了我只是淡淡的,好容易有了几次好脸色,我便糊涂了,还以为她们当真是待我好呢。哪想到竟打的这般主意!”
夏青心叹一口气,知道沈姨娘本性便是如此,当丫头当久了,骨子里的卑微永远也改不掉,只要别人稍微有了点好脸色,便不自觉的靠过去了,自己也实在不忍心责怪,便温言软语的安慰了一番,又叫白芷将带来的布给她,交代道“妈每年春秋两季也有定量的衣裳,这布竟也不是给您的,您只拿这布赏给旁边的丫头嬷嬷们,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咱们院里太寒酸了到底不好,也保不得丫头仆妇们看了别人家的眼红。”
沈姨娘一一的都应了,又小心翼翼看着夏青心,讷讷道“心儿,你可听说你二哥进私塾上课的事了?”
夏青心一愣,便马上反应过来沈姨娘的意思,她皱了皱眉,忧心道“昨儿闹得沸反盈天的,我竟没大注意,说起来倒是听了些风声。妈,你只放心,我少不得要想个法子将然儿也弄进去,再不济,我也不能让然儿学了那府里的梁三少,不学无术,走马溜鸡的讨人嫌!”
沈姨娘连忙念了句佛,拉着夏青心道“心儿,我以往也跟你提过我的来历,我不过是我家公子上京赶考没钱了,将我卖了几两银子抵债的。这辈子我原没什么好求,只盼望着你和然儿能好,但妈也不瞒你,到底然儿是咱们娘儿俩唯一的倚靠,你便多费心吧。”顿了顿又道“便是日后我走了,有然儿在,到底你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夏青心的泪早已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砸在沈姨娘手背上,摇头道“妈,你只放心,我在这儿立誓,但凡有我一日,便要保得你和然儿平安。你只放宽了心,别废这些神思,万事都有我呢!”
宽慰了沈姨娘一番,夏青心便至夏子然房里。
夏子然只着了中衣躺在床上,小小的眉头在睡梦里也不安的挤在一起,夏青心替他掖好被子,坐在床边的软凳上瞧了他半响,方才摸摸他的小脸蛋,将他的眉头都抚平了,扶着白芷往回走。
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啊,她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却越发的稳。她不能跌倒,无论如何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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