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伦的老同学基蒂·邦内尔太太的一封来信,斯嘉丽和她的姐妹们被直接打包送去了亚特兰大当护士。在车站的时候,她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再不断地看到伤兵死去了。好在这回她还是个未婚姑娘,会被安排到康复院而不必去直面那些残忍血腥的截肢手术。奥哈拉家的姑娘被安置在拥有白色小圆柱和绿色百叶窗的邦内尔家。被送到亚特兰大的霍妮·威尔克斯常来找苏艾伦玩,但是对着斯嘉丽她可就没有半句好话了。每每都是像个怨妇一样阴阳怪气闹得场面十分尴尬。
邦内尔太太倒是不觉得斯嘉丽和查尔斯有什么,像霍妮这样爱嚼人舌根的蠢姑娘她在读书时就见得多了。爱伦作为萨凡纳最荣耀的罗比拉德家最可爱的一个姑娘,平时也没少被些小人背后编造闲话,她作为爱伦的好友自然是站在斯嘉丽这边。对于苏艾伦这样胳膊肘往外拐联合外人说自己姐妹坏话的愚蠢行为也极其看不过眼——她姐姐的名声坏掉了,她以为自己不会受到牵连吗?蠢货一个!还不如她的小妹妹懂事。她瞧着爱伦的这三个女儿,哪一个也没有像她们的母亲那样可爱,便觉得都是奥哈拉老头的错!
很快时间就到了八月,义卖舞会如期举行,可是邦内尔太太家的孩子却出了疹子。梅里韦瑟太太堵在邦内尔家的客厅要求邦内尔太太必须找到顶替的人,因为麦克卢尔家的姑娘也都去弗吉尼亚照顾受伤的达拉斯·麦克卢尔了,不然她就只能去找正在守丧的汉密尔顿家了。邦内尔太太这时想到了从康复院回来的奥哈拉家的三位姑娘——虽然卡丽恩还小了点,但是卖个东西总是可以的。苏艾伦还想要跳舞,斯嘉丽怕自己又要遇上瑞德推辞说要留在邦内尔家帮忙照顾孩子。
结果是,她们的意见并不作数,埃尔辛太太以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声音把这事敲定了。斯嘉丽接过了邦内尔太太的活计照管那些弄点心的黑人,苏艾伦和卡丽恩负责照看麦克卢尔家的那个摊位。“就让他以为我不在好了,我就躲在后面他还能跑到后厨来逮我不成?”斯嘉丽这么想着,仿佛又有了底气,“我既不能让那个男人继续肆意撩拨我,又不能让他觉得我是怕了他,我只是不想再和这个别扭的家伙继续纠缠下去浪费时间和生命罢了!”至于那些曾经的痛心和被无视的难堪过往,现在都还没有发生呢!就让那些事情像落叶一样随风而逝吧!
可是斯嘉丽忽略了一点——当那个男人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他最终总能得到,即使他得到的下一秒就不想再要了也一样。被一百五十美金推到领舞位置的斯嘉丽,看着眼前笑得像一只邪恶的公猫的瑞德·巴特勒,心里只觉得烦躁无比——这个该死的家伙又要肆无忌惮地在她的世界走来走去了。明明是他说的他已经不爱她了,也不会再关心她以后的生活了!那么现在算什么呢?因为她没有为了他要死要活还过得不错所以他又心痒痒了?啊呸!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把她当旅店吗?她怀着一腔火气直冲冲地说:“我希望你言而有信,要走就滚远点!”
结果他答非所问地回道:“斯嘉丽,我说过我不喜欢你用像钉子一样坚硬锐利的眼神看着我。”斯嘉丽忍不住冷笑:“哦?那你赶紧放开我,找别人跳舞去吧!我现在只想离你远一点!”说着就要挣脱他的怀抱,可是他的手臂像钢铁一样坚硬,斯嘉丽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只能被他带着跳了一支又一支舞。这回因为她不是寡妇,所以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只能为了南方的主义一次又一次地被那个男人搂在怀里。开始她心里还有些气急败坏,可是不一会儿她就有些莫名的陶醉了,仿佛他们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事实上他们正在那个时间段。
他会对她说:“总有一天,我要你对我说出你曾经对艾希礼·威尔克斯说过的那句话——我爱你”。然后她回答他说:“你这辈子也别想听到”。可是最后她还是说了,只是他已经不要了,就像她缠着杰拉尔德使出浑身解数讨要的那对蓝宝石耳坠,一旦到手了,她对那对蓝宝石耳坠的兴趣和热情也就迅速消减了。他说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天生一对,可是若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的态度就像她对那对蓝宝石耳坠的态度一样呢?以为自己爱着什么但是其实只是因为没有得到,而一旦得到了或者有机会得到——那样东西或者那个人就瞬间失掉了本来所有的吸引力。
斯嘉丽不由得怀疑起这是一个陷阱或者是一种新的报复方式,就像他在其他人面前树立了她对孩子一点爱和在乎也没有的冷酷无情形象一样。大家看见她显得那么轻松以就从丧失邦妮的悲痛中恢复过来了,只觉得她本来就是那么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而并不乐意去理解她那貌似恢复的背后那番痛苦的挣扎。同样是失去孩子,瑞德受到全城人的深切关心的同情,而思嘉却为全城人所厌恶,所指责,他们都说如果斯嘉丽对那个可爱的孩子稍微上心一点,那么邦妮说不定不会死。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每次她劝阻的时候,孩子的父亲都威胁要打她一顿或是拧断她的脖子,那样的情况她要怎么去阻止呢?回忆起往事,斯嘉丽那在舞会氛围影响下渐渐变得醺醺然的心情突然又似沉入了冰水,彻底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