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雪白肚皮的橘猫,眯着眼躺在午后阳光里。
会一眼就看到它,是因为这喵正舒服地四脚朝天摊开肚子,给一只柔软粉嫩的小手揉着。
那喵肚腩真大。
那只小手真温柔娴熟。
阳光在这只小手主人的头顶上,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他吸一口气,禁不住走近,轻轻问她:
“你在摸什么?”
“赘肉。”
女孩儿顺口一答,头也没抬。
那声音不奶不嗲,低低的,带着与身俱来的不屑,没有平常七岁女孩儿的软糯,娇柔,像个男孩子。
他顺畅了几下呼吸,开始没话找话。
“它跟你熟吗?”
“不熟。”
预料之中,她从小就不是个啰嗦的人。
原来还是一只流浪猫,流浪猫也会有赘肉的吗?
他望着那一头微微偏黄的头发,在阳光下照成耀眼的金棕色,乖巧地别在耳后,与那只喵身上的背毛倒像是同宗的,一样顺滑光泽。
他也好想伸手去摸一下。
她继续着动作,那只喵又眯上了眼,盹着了。微风拂过,四月的空气里,花香弥漫。
连小区里的野喵都这样好吃懒动,坐享其成,养着一身赘肉,还能天天躺在咖啡店窗台上,坐等投喂和某个小女孩儿的爽撸。
这样的午后,真是岁月静好。
一个男人牵着一只哈士奇推开咖啡店的门,那只帅狗乖巧地停在了门外,男人拽不动它这才想起来,把它留在露台边自己悻悻进去了。狗狗太懂礼貌,主人反倒显得很幼稚,尤其还是二哈的主人。
一株巨大的洋槐斜斜的枝桠伸展在草坪上,树荫低垂,槐花纷飞,有人在树下铺了毯子,和孩子一起吃着下午茶。
远处有汽车的喧嚣,人流穿梭的余温;有高楼和棚屋间的风,吹开人脸上的头发,风衣的衣袂。一切都被太阳照射得分明真实,所有人的脸上有着一层温暖的光,昼昏更迭,野马尘埃,浮云聚散。
这是一个特别美好的年代。有光阴荏苒,还流年逝水。
不过此时此刻,他戚戚想着的,只是看看她的脸,听听她说话,连碰碰她也都不敢去想。
就是那些特别卑微,卑微到尘埃里的渺小欲望。
晌午的太阳晒得人全身松弛下来,他的呼吸已渐渐正常了。他慢慢蹲下来,装作特别自然地学她的姿势,把手也伸进那毛茸茸的喵肚腩,轻声道:
“不要对流浪猫太好哦,它会以为你要养它。”
女孩并不搭他的茬儿,沉沉说,“它不认识你,会咬的。”
声音还没落,那只喵果然警惕地反转身子,躬身一跃从窗台上跳起来。
虽然没咬,但是瞪着他不怀好意地发出一声低咆,以示警告。
几秒之后,看他并没有什么后续动作,径自傲娇地竖着尾巴走开了,走之前不忘顺路蹭了蹭女孩儿的胳膊。
他都还不敢去碰呢。
这是一只又胖又作死的喵。
它大概不知道,未来不远猫取代了小白鼠的位置,正是因为它们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情绪和心理变化,是智能生物实验的不二选择。
“你的猫咪凶起来的样子,还真是一样。”他不自觉,喃喃脱口而出。
这一下,女孩终于狐疑地抬起脸来。
一双潋滟的深褐瞳子,圆是圆的,眼尾却拉得老长,简直就是猫的近亲。还鼓鼓的瓷脸蛋上落着几粒天生就卖萌的小雀斑,鲜活逼真。眨眼的频率和速度比别人慢半拍,长睫一闪一个主意般晶光熠熠,天生妖孽且全然不自知。
放在他床头的照片,她也是抱着猫,也是一双猫眼,也是那么不以为然又呆萌慑人的眼神。
他的眼眶忽然就花了。
“喂,你从哪儿来的?”女孩在旁注视他好一会儿,觉得这老哥儿有点奇怪。眼尾一挑,不紧不慢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