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105(1 / 2)

看见妈妈的动作,包文篮眼睛一眯,“是那三个日本人?”

安然不假思索点头,这就是光头上的虱子。自从来到京市他们没跟外人接触过,更没与任何人结仇,谁会疯了偷他们东西?要知道,他们在招待所登记可是用的干部证,就是小瘪三也不敢明目张胆大白天来偷两名干部的房间。

唯一跟他们有过交集,或者说不愉快的就是池上一家子。当时安然出于恼怒,可能说话语气重了点儿?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说错,试问这天底下有自己宝贝的宝贝被人觊觎还笑脸相送的吗?

如果有,那真是佛光普照,反正她安然不是那种圣母包子。

看来这枚粉钻,这识货的人其实还真不少啊,漂洋过海来华国淘宝的呗?

宋致远忽然对包文篮说:“来,你看看这几个沾着香灰的脚印,有没有什么特点?”

包文篮蹲下身子,非常非常仔细地看……也看不出来,因为实在是沾得不多,为了不引起警惕,他撒得也不多。

小野从随身挎着的小绿书包里拿出一枚放大镜,“哥你用这个看。”

果然,一下就简单多了,“有的脚印沾的灰多,鞋子码数也大,像个胖子,这几个码数小,印子却一深一浅,应该是个左脚有点跛的小个子……对哦,那不就是那个日本人吗?”

当时在火车上他们就发现了,但因为从小妈妈就教育不能嘲笑别人身体外貌的残缺,他们心里知道是这么回事,但从来没把跛子这事当作一个谈资。

父子俩,儿子是胖子,个子高,脚大,父亲则是个跛子,还刚好是左脚跛,这就是赤裸裸的证据啊!

“呸!这俩王八蛋!居然敢来偷咱们东西,这可是咱们华国人自己的地盘!”

是的,这就像两家邻居,一家曾经烧杀抢掠另一家,被人家奋起反抗赶走了,现在两家人表面上是开始来往了,可心里还膈应着呢,这强盗居然又来觊觎人孩子的好东西,在人地盘上就搞入室盗窃。

真当这家人是死的吗?如入无人之境吗?

还想打闺女宝贝的主意,安然想先让他们尝点滋味。

安然把粉钻递给宋致远和包文篮,“你们俩,现在去市场上,帮我淘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来。”

“不是吧妈,这么好的东西市场上哪还有一模一样的?”又不是买大白菜。

小野眼珠子一转,“哥你笨,可以买块很像的,但材质不一样的呗,多买几块,到时候咱们照着样子打磨一下。”

这么一说,就懂了,包文篮隐约感觉到妈妈要干大事了,立马兴奋得直嗷嗷,“妈你等着吧,走姨父,咱们这次干票大的。”

这枚钻石的光泽度其实不是很高,再加上小野一直戴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池上那天肯定也没怎么看清楚,安然要的就是让他走次“眼”,不是来淘宝嘛?那就送你个大宝贝。

等俩男的一走,安然就找出那天的名片,好好的看起来: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叫池上惠彰,还有个电话号码,看起来是京市内的号码,没有具体的住所。

安然想了想,下楼找前台,交了五块钱就能打个电话。她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拨过去,没说话,对面却传来一把标准的普通话——“你好,京市迎春宾馆。”

原来是住在迎春宾馆,那里倒不是专门招待外宾的,安然想了想,他们住在那里,说不定就是想降低存在感。毕竟这两年随着外国人的涌入,咱们国家该有的警惕心也没放下。

看来,他们应该是不想惊动公安,不想让自己的行程和动机引起注意。

那就更好办了。

“妈为什么不问问他们住哪个房间呢?”小野有点想不通,妈妈花五块钱打个电话居然就只是听那边一句自报家门,有点想不通诶。

“不用问,问过太刻意,咱们自己找过去就行。”能把宾馆的电话号码印在私人名片上,说明他已经在迎春宾馆住了很久很久,跟前台工作人员绝对是非常相熟的,安然问的每一个字都会被吃上知道。

接下来的时间,安然把东西收拾好,尤其最重要的两个房本和粉钻,依然贴身藏好,又下楼去吃了点东西,一直等到中午两点多,包文篮和宋致远才回到。

也算她运气好,下楼居然遇见韩启明家大小子。小伙子刚成年,听说不愿上大学,就想玩乐队,瘦条条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大链条,头发也有点长,属于走路上要被公安重点关注那类小青年。

要是早一两年,他那头发可是要闯祸的。

可接触过几次安然发现,这小子不是坏人,他就是跟随西方潮流,想玩摇滚的年轻人而已……算走在这个时代的前缘了。

***

“妈你看,我们找了好几块呢,我姨父还买了切割工具,保管让它一模一样。”

他们买的其实就是这时代的彩色玻璃,因为跑了好几个地方,各种光泽度的都有,形状也基本接近水滴形。但有一块,光泽度和上面的菱形折射面都很像钻石,只不过形状却是个长方形。

宋致远肉眼测量吊坠大小,然后就在房间里切割起来,不一会儿就做出个大小一模一样的粉玻璃了。

他把真正的吊坠取下来,银包边包到玻璃片上,又原样挂回红绳上,安然让俩孩子说说这两个东西区别在哪儿,孩子们都说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安然这就放心了,也不着急,就在附近下了顿馆子,点了五六个孩子们爱吃的菜。

看见上来这么多菜,小野和哥哥急坏了,“妈咱们不是没钱了吗,不能再这么花钱啦。”

太败家啦,小猫猫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宋致远也看着她,意思是邀请你拍结婚照你舍不得花钱,临走下馆子倒是舍得大手笔……这个安然同志,有点过分哦。

“放心吧,咱们晚上要能成事,这点钱不算啥。”

所有人都觉着,妈妈想要用块玻璃假冒钻石卖给日本人好玩是好玩,就是不切实际。那个池上又不傻,相反他还十分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上当呢?

宋致远忍不住,“小安同志,你是不是把日本人想得太简单了?”据他所知,能来咱们国家淘宝的,而且淘了这么长时间的,肯定不是善茬。

安然也不解释,就在三口人的“鄙视”下,慢条斯理的吃菜,督促着所有人把点的所有菜全吃光,“不许剩啊,谁浪费回家先饿三天。”

兄妹俩赶紧噼里啪啦一阵乱嚼,这年代下馆子的菜份量很足,不像五十年后就一个盘子底儿,他们撑得都打嗝了。

吃饱喝足,安然看天还没黑,就拉着他们慢悠悠的走路消食,直到走得腿都酸了,一家四口抬头一看,发现居然到了迎春宾馆门口。

其实他们住的地方离迎春宾馆不远,之所以走了这么久,是安然特意拉着他们七弯八绕。

宾馆里住的都是普通人,不是外宾,附近又是居民区,这一带还是很热闹的。再加上夏天天黑得晚,很多大爷大妈们都在宾馆门口的小广场上坐着纳鞋底儿,吹大牛呢。

老人多,孩子也多,孩子一多吧,就有小商小贩来卖东西,冰棍儿糖葫芦酸梅汁,玻璃珠弹弓皮筋和各种小玩意儿。安然看得津津有味。

“妈你咋还不行动,咱们上去找他们吧。”包文篮有点沉不住气了,吃了大餐还想给他们买东西吗,他们已经是大人了,才不要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小野则比他能沉住气,“哥你别急,妈不会骗咱们,她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妈?”

半晌没听见回答,回头一看,她妈正蹲地上跟人讨价还价呢……小野想为妈妈正名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包文篮和宋致远兴冲冲走到另一头看老爷爷玩陀螺,那“嗖嗖嗖”直转个不停的东西,哪个男人拒绝得了?俩人看得手痒痒,“啪”一声巨响就像抽在他们心头一样,抽得心痒难耐,恨不得自己回家也做一套陀螺,抽到地老天荒。

此时,安然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军用水壶,以前家里有一个,后来包文篮有一次把它挂阳城市院子里的瓜藤架下,他忘性大,挂了一个晚上没想起来,第二天一早找水壶水壶就不见了。

当然,这把水壶据他所说他曾在菜疙瘩脖子上见过,可他死不认账,气得他又狠狠揍了他一顿。

现在,安然也想给家里买上两把,一把她用,一把儿子用,闺女已经有自己的水杯了,宋致远嘛,则是个不需要喝水的机器人。

可惜卖得还不便宜,她好说歹说,谈到五块钱一把,正准备掏钱,刚把手伸进兜里,忽然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长头发瘦条条的小伙子拽住她脖子上的红绳。

“啪”一下拽断,转身就跑。

“抢项链啦!有人抢项链啦!”安然尖叫连连。

宋致远和包文篮离得太远,陀螺声太吵,压根没听见这边的动静,眼见着小贼拽着项链就往宾馆门口跑,小野急了。

“爸爸,哥哥,有人抢我们项链!”

家里这俩大老爷们可终于终于回过神来了,撒丫子就往这边跑。

安然自己已经追到宾馆门口,可惜她腿短,台阶又高,一步一阶太慢,一步两阶又步子太大,终究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贼跑进去。

池上一家正在前台看着外头的热闹,一开始也没注意怎么回事,忽然看见一个小贼跑进来,他下意识伸出脚绊了一下,小贼身子往前冲,想找个地方扶一下,手里的项链就摔在地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贼的手上有一把血,全染在项链上。

可饶是如此,池上眼睛尖,还是能看出来这分明就是那天在火车上看见的粉钻!即使血糊糊的,可红绳还是那根红绳!

恰在此时,安然跑进宾馆,大声嚷嚷:“我项链呢?小贼跑哪儿去了?”

宾馆工作人员指指人跑走的方向,安然追了两步忽然看见地上红绳一把捡起来捧在手心左看右看,“幸好幸好,吓死我了,要是丢了可就……”

她念叨很小声,可离她很近的池上却听见了,忽然就灵机一动,走过去小声问:“女士你还记得我吗?项链卖给我吧,一万二,美金,怎么样?”又加了两千。

安然脸上露出一点点几不可见的喜色,但她隐藏得很好,冷哼道:“又是你?这是我们家祖传了三代的宝贝,都说了不卖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池上被骂脸皮厚依然面不改色,他最擅长察言观色,自然没错过她脸上的惊喜,遂加了把火:“对,是宝贝,但你守护不住的,今天有强盗,明天说不定就有小偷,值得你冒险吗?”

他的汉语真是越来越流利了呢,安然斜睨着眼睛,一脸警觉:“你不会是跟刚才那小偷一伙的吧?不行,我得抓住问问,你俩肯定是一伙的,做局骗我!来人啊,快来人抓小偷啊!”

这时候的热心群众还是很多的,再加上还有铁蛋这个大长腿,大家吆喝着就往小偷跑的方向追去。

这时,池上的妻子和胖小伙也过来了,“阿姨你误会我爸爸了,我爸爸是好人,跟坏人不是一伙的,他就是真的很喜欢你的项链,你就卖给我们吧,我们给你现金,一万二美金你们一辈子也挣不到,不是吗?”

安然还真有点心动,一万二啊,换成咱们自己的货币得多少钱啊?

池上给池上亮二使个眼色,胖小伙立马咚咚咚跑上楼。

“女士你要还不满意的话,我再加一千,一万三,全美金,怎么样?”

安然一咬牙一跺脚,“成!”

不过,她有点伤感的摸了摸项链,又把项链贴着心口擦了擦上面的血迹,不仅没擦干净还越擦越花,含着泪花,小声说:“奶奶对不起,是我不孝,我以后一定会想办法赎回咱家的传家宝,一定不会让它流落……”

池上心头一跳,还要赎回去?那可不行。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没听懂安然的祈祷似的,“这样吧女士,我们签一个协议怎么样?”

“不行,不能卖啊妈,这是咱们传家宝,不能卖。”小野上来拉住她,蹬着池上两口子像看仇人。

安然小声说:“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美金啊……”

小姑娘嘟着嘴,“我说不许卖就是不许卖!”

池上笑得像只老狐狸,池上老婆笑眯眯地掏出两颗糖果,“来小朋友,叔叔阿姨不会骗你们的。”

很快,池上亮二拎下来一个很小很精致的皮箱,双方找个僻静的地方,把钱递过去,安然是真没见过世面啊,多少年没见过美金了,拿起来摸了又摸,而池上则指导着胖儿子写买卖协议。

小野见自己劝阻无效,一跺脚:“哼!妈你会后悔的!”一溜烟跑了。

安然失魂落魄,一面是不舍传家宝,给出去仿佛就把祖宗的命也给了一样,一面又眼红那厚厚一沓百元大钞,整个人像棵墙头草,摇摆来摇摆去。当然,最宝贝的项链,她是一直贴心窝捧着。

她红着眼睛,露出贪婪的眼神,“你们再加一千我就卖。”

池上心头一跳,露出厌恶的表情,在心里骂了一声“可恶的贪婪的猪”,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好,就一万四,你不能再反悔,再继续试探我的耐心和底线了,好吗女士?”

使眼色,池上亮二就像条深谙主人心意的哈巴狗,这又摇着尾巴上楼,拿下来一千块。其实他知道池上的脾气,他应该会再加点,所以小皮箱里他刚拿的就是一万三,而不是池上一开始说的一万二。

谁知道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又坐地起价涨了一千块,这真是……狮子大开口,不知死活啊。

但转念一想,他要有这么个能漫天要价的机会,他会放过吗?想想吧,要是这一万四是自己的,他还会心甘情愿给这两口子当狗吗?

他张一帆以前也是富贵人家孩子,过惯好日子,小时候同龄孩子没吃过的奶粉麦乳精巧克力都是家常便饭,要不是七八年他父亲下台,又被翻出以前欺压老百姓逼出人命的事儿,又怎么会死在监狱里?

如果他的父亲没死,他就还是张一帆,不是什么狗屁的池上亮二!还记得当时父亲从监狱里给他递出一个电话号码,他打过去才知道是池上。

当听说他的父亲死在监狱里,池上两口子就毫不犹豫的收养了他,他还对他们感恩戴德,还想着终于能离开这个可恶的国家了,谁知他们却一直不愿带他回日本,说要在这里做生意,一直到去年,他才有机会去到那个向往的自由的国度。

可惜没待几天,池上两口子又带着一堆钱来华国了,顺带还把他也带回来了。

他真是恨透了这个国家,恨透了这个地方,这个可恶的低劣的民族,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终于,协议写好,失魂落魄的安然接过两份协议,也没来得及仔细看,就被池上一家子劝着赶紧签字按手印。他们一家三口你一言我一语的,她压根静不下心来,稀里糊涂就给签了。

然后,跟祖传项链最后做一次道别,安然把东西递过去,皮箱接过来,“你们一定要等我,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会来赎回来的。”

“好,我们一定等着你。”池上一家三口笑得合不拢嘴。

安然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九点,这一家三口就卷着行李火速登上回国的飞机,拜拜了您嘞!

且说安然,提着一个小皮箱出门,绕啊绕的,确保身后没人跟踪,这才跑进翠花胡同刚买的小院子,老两口还没搬走,出门遛弯儿了,但给她留了钥匙。

“妈你可回来了,怎么样?”

“怎么样?”

原来是“赌气跑走”的闺女,和“抓强盗”的儿子,他们异口同声地问,眼巴巴看着妈妈。

安然晃了晃小皮箱,“来,孩儿们,数数看。”

这些美金全是崭新的硬挺挺还刮手的百元大钞,兄妹俩很快数出来,140张大钞一张不多一张不少,包文篮直接拿鼻子前使劲嗅了嗅,“妈呀这也太香了吧!”

小野有样学样,“嗯,真香!”

安然看他们陶醉的小模样,怎么能不高兴呢?她在火车上本来只是烦那一家三口狗皮膏药似的,以为他们只是受利益驱使,只是想要低价买进高价卖出的买卖人,谁知道他们还有胆子入室盗窃。

那她就不会手软了,坑你一万四算啥呢?相比这一家子从咱们这里坑蒙拐骗走的,这简直九牛一毛。

“对了,妈你咋还跟他们签协议呢?”

安然掏出所谓的协议看了看,跟自己偷偷瞟到的一样。这几年努力看书别的没学会,但一目十行却是练出来了,她就能那么轻轻的瞟一眼她就知道他们写了啥。

同意交易,即意味着双方均同意物品价值和价格,一经交易,无论是任何可抗不可抗因素,双方都不能反悔,更不能单方面加价。

可真好啊,池上绝对想不到他的自作聪明其实是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安然除了高兴还能干啥呢?肯定是不会阻止他们一家作茧自缚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