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客“死”他乡的君王,千年来我还是头一个。紫零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坚持我在南漠就地下葬。他是我最宠爱的臣子,储君府的人也都见识过,他的话也就没人反对。
是夜,骅鸢阁白绫高挂,灵堂凄冷,寄白早就哭昏在了灵堂前,紫零和游巡也因白天过分忙碌,回房休息去了。
我和牟凉并肩坐在梁上,低头看着“我”的尸体,心中大叹。
“你肯定那个什么展殊一定会来”牟凉贴着我耳语。
我摇头:“不知道。如此计谋若还不能引他出来,我就决定放弃了。你若是困倦,就去睡吧,我自己等就好。”
“不用,我陪会你。”牟凉打了个哈欠,“唔,穿黑衣就是容易困。”
“从第一眼看到阿凉,你就一直在穿子规啼血,为什么呢”我转头问牟凉。第一次见到牟凉,我七岁,满身是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眼模糊中,就看到远远的,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红衣精致,大片大片的杜鹃绽放在她的裙摆上,没有雍容,没有灵动,只让我僵硬了三天的身体莫名地想哭。
“凋颜谷谷主的服饰,从进凋颜谷之后就必须一直穿戴。”牟凉转头看我,笑:“看了想哭是吧”
我颔首:“本该红衣似火,妖冶艳丽。穿在你身上,却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织成这衣服所用的丝,是历代凋颜谷谷主亲自养的蚕所吐。这些蚕日夜听着人间至悲之曲,所吐的蚕丝也沾染了悲伤。”牟凉看我一眼,“不过,若是让你去弹一首曲给它们听,大概它们会直接哀伤得死去了。”
“那可真是有趣,改天一定要试试。”我点头笑,“不过我去凋颜谷时怎没看到你养的蚕”
“我没养。”
“你刚刚不是说谷主养蚕是凋颜谷的规矩吗?”我讶然。牟凉最重凋颜谷,否则小格离世她也不会只系一条白色缎带示意。
牟凉颜色淡淡:“我遵守凋颜谷规矩,但不想让未来的谷主继续穿子规啼血。与你相比,我人生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我弹这些断肠的曲子的事情,却因为从小被前辈们的哀曲,被子规啼血熏陶,看不见阳光也看不见快乐。很多时候我在想,我的曲子究竟有什么好,无病□□矫揉造作。人人仰慕我,钦佩我,为我的曲子死去活来,我却一片茫然。我的人生都要被这些东西毁掉。”
我突然发现,牟凉这次来,竟未带从不离身的锦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