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网址:</b>快到三更天,祝思嘉目睹晏行的尸首被碎玉扔进群狼之中。
她又将杀他时穿的那件衣服焚毁得干干净净,二人才彻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坐回到马车上,祝思嘉仍旧毫无困意。
一夜的奔波和高度的紧张,让她现在才察觉到小腹传来的痛意。
昨夜为了逃命,她跑得太快了些,根本没有顾及到腹中孩儿。
难道这个孩子,冥冥之中注定留不住?
碎玉就近找了个镇子停靠马车,请大夫为祝思嘉诊脉,好在她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略动到胎气,好好休养几日便可。
趁天色还未大亮,碎玉走回镇外,一把火烧掉了二人先前乘坐的马车,等祝思嘉在小镇上养好身子,准备花钱另雇一辆再赶路。
马车上还有晏行的血迹,就算能洗掉也藏不住味道,不如一把大火烧干净的好。
祝思嘉则躺在客栈里休息,根本不敢闭眼。
这短短几个月的经历,已然让她成为一只惊弓之鸟。
晏行是亲手死在她手里,可她一闭上眼,他的鬼仿佛旧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身边,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肚子,露出阴森的笑。
明明她做的不是亏心事,但到底第一回杀人,就这么一刀又一刀捅死一个人,她怕极了。
直到碎玉亲眼盯着马车烧干净了,返回客栈时,见她还没睡,便悉心安慰道:“别害怕,有阿兄在,无人能伤你分毫了。”
为确保安全,碎玉订下客栈里唯一一间上房,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左一右被一道屏风隔开摆放。
他现在和祝思嘉仅仅一屏风之隔。
这是他们二人私下独处时,最近的距离。
祝思嘉在屏风另一侧翻了个身,闭上眼,勉强自己入睡:“多谢阿兄关怀,阿兄为我的事操劳了一夜,也当好好休息。”
碎玉也困,但他强撑着精神,确定屏风另一侧的人,传出香甜平稳的气息他才敢入睡。
……
“兄妹”二人睁眼醒来时,是被吵醒的,屋外动静极大,听那声音像是官兵出动,且数目不少。
黄日西斜,这一觉勉强补充了些精气神。
碎玉是男子,草草睡几个时辰就能生龙活虎,但祝思嘉现在急需静养,这般被贸然吵醒,他心中自然有气。
但眼下生气不是重点,他立刻提起随身佩剑,绕到屏风另一侧,示意祝思嘉不要出声,按着佩剑缓缓走到门边。
门外传来客栈掌柜的敲门询问声:“还请贵客开门,配合官府查案。”
祝思嘉慌了神,迅速从榻上起身。
门外官兵满不耐烦:“磨磨唧唧的,再不开门,信不信老子直接踹门闯进去?”
难道是萍儿没替他们收好尾,东窗事发了?
碎玉透过门缝观察门外,已做好又一场厮杀的准备。
祝思嘉走到他身后,摇头示意他收回剑,不要轻举妄动。
她亲手推开门,摆出一脸紧绷的笑:“耽误了各位军爷的正事,民女知罪。”
碎玉站在她侧后方,隐忍不发。
为首官兵见开门的竟是一绝色美人,眼睛都亮了三分,不怀好意地,把祝思嘉从头到脚盯了个遍,又在对上她身后那道极寒的目光时心虚收回。
“嘶——”一旁年轻官兵拿出画像比对,“这位姑娘,也不像画像上的人啊。”
画上的美人是万里挑一不假,但和眼前的姑娘根本没法比。
带头的官兵夺过画,对着祝思嘉反复比照一番,才拉着她的衣袖,粗蛮地把她扯到一旁:“你背后站着的是谁?过来。”
碎玉上前一步,任由官兵打量,背在身后的手蓄势待发。
只见官兵分别拿出两张男子画像,一张是个独眼男,另一张则是他“流浪”时的模样。
碎玉瞬间放松,看来,那小丫头到底不笨,没有暴露他们任何特征。
眼前这对房客,似乎和画像上任何一个人都不沾边。
但为首的官兵却要紧追不舍,眼睛就没从祝思嘉身上挪开过,试图探出另外的消息:
“你们二人是什么关系?打哪儿来?要去哪儿?”
碎玉恭敬答道:“启禀军爷,我们是兄妹,从河东来,去岁一同前往龟兹做生意,现下正在返乡路上。”
官兵:“兄妹?哪儿有兄妹开同一间房的,这般不避嫌,恐怕得军爷我好好检查一番……”
说罢,一只手就要往祝思嘉脸上摸去。
祝思嘉吓得躲去碎玉身后。
碎玉一把抓住官兵的手,暗中使了七成的力气,几乎快要把对方的手捏碎:
“兄妹又如何不能同住?正因为家妹貌美,草民更要时时刻刻替她提防些龌龊小人。军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官兵哪里料到,一个比女人还好看的小白脸,能有这么大力气?
便立刻惨叫求饶:“疼疼疼!快放开!”
他身旁的小兵红了脸,好气提醒他:“大哥别闹了,这桩大案才是重中之重,莫要因为一时的邪念耽误正事。”
碎玉笑着松开手,掏出张帕子,当这登徒子的面擦手,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既然我们兄妹二人并无任何嫌疑,那便不妨碍军爷办公事了,慢走不送。”
打发走官兵,碎玉顺便叫掌柜的把晚饭送进屋。
二人面对面同坐吃晚饭时,祝思嘉明显食欲不佳,满脸苦闷。
碎玉拿公筷给她夹菜:“曦娘在想什么?”
他适应起新身份来倒是挺快。
祝思嘉心里发苦:“在想,我是不是太没用了?今日情形还好有兄长在侧,才不至于让我……可若兄长不在呢?顶着这张脸,没了任何庇佑,恐怕只能遭来灾祸。”
“若兄长肯帮忙,劳烦你待会儿动手,毁了我的脸吧。”
从前她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忘却了,一旦脱离熟悉的环境,会在外遇到多少满怀恶意的风雨。
碎玉被她的离奇想法吓得险些坐不住。
他凝着眉,语重心长道:“你别多心,美貌从来就不是女子的错处,错的是那些肮脏下流之人,不要因为别人的凝视,就自伤自毁。”
“到了江南,我会安排好一切,就算我有特殊情况需要外出,但一定能保你无虞,你大可安心。”
祝思嘉这才恢复了笑颜,重新拾起碗筷吃菜:“对了兄长,那我们要如何去江南?从河西去江南,必然要经过西京,我怕——”
碎玉:“我们从河西一路南下,不走西京,到蜀地再走水路去江南。你现在怀着身子,不宜坐马车长途奔波,水路相对平缓,于你有益一些。”
蜀地?那岂不是要经过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