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网址:</b>二人方才的尴尬,被出门归来的碎玉化解。
他进屋时,祝思嘉和晏修的神情都已恢复如常,仿佛方才那场意外没有发生过。
幸好碎玉没有发觉任何端倪,否则以他的性子,他又要担心一场了。
碎玉买好药水,冷着脸,让晏修坐下,打算亲手给晏修摆弄他的头发。
还没碰到他,就被晏修极为抗拒地打断道:“别碰我!”
“呵。”碎玉轻嗤一声,也不给晏修什么好脸色,直接把药重重地搁在桌上,“爱弄不弄,但你若是连累到曦娘,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他气冲冲地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晏修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错了事,可他的抵触并非本意,更像是一种本能,他的身体似乎格外讨厌陌生人的触碰。
“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晏修低下头,无措地整理桌面上的瓶瓶罐罐,“我也不知道,为何我会突然冒犯你兄长。”
还能为什么?
晏修从前过的,是说一不二、天下所有人都要顺着他的日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所有矜贵毛病都养得根深蒂固了,从前他就不喜欢别人随意触碰他,一朝失忆,并不能改变多少。
祝思嘉淡定起身:“不必担心,我阿兄脾气很好的,过会儿气就消了。”
既然碎玉不愿意帮晏修,那这种活计只得还是她来,她要去找碎玉问清楚,那几瓶药水如何使用才是。
晏修忽然拉住她:“嫂嫂,你兄长是不是讨厌我?从前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事,还请明说,我一定改。”
他不是没见过裴玉芝和别人相处时的情形,对待其他人和他的态度,甚至是眼神,简直云泥之别。
祝思嘉回头去看,晏修的双眼里写满真诚。
这样的他,当真极为罕见。
于天子而言,世事没有对错,更没有规则,他就是规则本身,他永远不需要低头,更不需要承认自己的错处。
难道眼前一幕,就是晏修做平民百姓的模样?
祝思嘉目光一动,仓皇解释:“他是我的兄长,自然事事都向着我的。从前我在你们晏家吃过苦头,就算你没招惹过我,他难免也会迁怒于你。但你放心,他不是不好相处之人,你在这里等我,我待会儿给你弄头发。”
她说这话时,正面对门口的光,门外的江南烟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
她肤色极白,雨幕里清冷朦胧的柔光罩在她身上,化掉她五官里无边一抹艳,仿佛是她本人由内而外透出来的光环一样。
比余杭的绝世好风景都要动人。
晏修看得瞬间恍惚,忘记自己手上还攥着她的衣袂,甚至脑海里闪回一些模糊的片段,好像——
好像眼前这位嫂嫂,从前和他大哥在家中是如何相亲相爱的,他都历历在目一般,他甚至能看到他们二人临轩相拥的场面。
他的兄长,用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碎玉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回忆:“曦娘,你下去歇息吧,阿兄来就是。”
晏修迅速把手收回,指尖似乎已经染上她裙间的淡香。
祝思嘉笑道:“还想去指教阿兄,那些药水该如何用呢,阿兄这就又过来了。”
碎玉撩开袍子坐下,给自己倒了碗热茶:“总不能一直这么惯着他。”
废话,他生气归生气,可如果他不过来,到时候又得是祝思嘉亲自照顾晏修,他怎么能容忍?
晏修耳尖透红,这回乖乖坐好不动了:“抱歉,方才我多有冒犯,还请裴兄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话一出,碎玉都直直怔住了,捏着手里的茶水半日都喝不进一口。
这还是他记忆里的天子吗?
……
当夜,晏修躺在床上就做起了奇怪的梦。
梦里起先是一片铺天盖地的茫茫迷雾,雾气很浓,伸手不见五指,耳边还有潺潺水声不断,周遭极热,他身上更热。
他下意识溯着流水的声音走去,直到脚底踩着块圆石打滑,眼前雾气淡了许多,他才看清此地是一方温泉汤池。
池子中央,正有个女人背对着他洗澡,口中哼着娇媚酥麻的小调,不知是何地的曲子。
女人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笑吟吟游向他,水声哗哗作响,春光旖旎,满室暧昧。
待女子游近了,他才赫然看清,这女人竟是他的嫂嫂!
他怎么会做这种梦?甚至梦里的女人还是他必须礼待的嫂嫂?
他本想离开,下一瞬,人就突然到了池子里,和池中美人紧紧相拥,他甚至能明显感受到怀中之人的触感,温暖,柔软。
后面发生的事,是他无法人为控制的,他在梦里同野兽又有何异?
他在梦里,对他的嫂嫂做了世间最龌龊的事,污言秽语不断,甚至他还十分熟悉裴玉曦的身子一般,步步引导着她、掌控她、征服了她。
最后,迷雾散尽,清明梦醒,留在他脑海里,是梦中挥之不去的,裴玉曦那颗别致的痣。
生在她腿间。
“晏郎,你可要记得我这颗痣啊。”
裴玉曦的声音似妖似魅。
晏修猛地睁眼醒来,身下的亵裤已脏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郁麝气,直接被他嫌恶脱下,粗暴地揉成一团仍去了床脚。
窗外天色见浅,隐隐能听到鸡鸣,甚至再远些的地方有炊烟升起。
他懊恼地捂住额头,试探自己的体温,略高,但绝达不到生病的程度。
回想起夜间那个梦……
不知道他该如何面对亡故的兄长?面对照料他的好嫂嫂?
故而天亮后,裴家人吃早饭时,他借口闭门不出。
直到小厮把饭菜端进他屋中,屋子里的床被、脏衣都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晏修才勉强恢复镇定,问道:
“嫂嫂今日可有空?”
小厮:“您问的可真不巧,夫人今天计划着和公子一块去街上看看铺子。”
晏修:“铺子?”
小厮:“是啊,咱们夫人一直是个闲不住的人,听她那意思,余杭是要久住下去了。所以她想开间和山阴一样的茶馆,好不浪费了手艺。”
晏修:“他们已经出发了?”
小厮:“还没呢!您若想跟着去,现在吃完早饭还来得及!”
……
去往街市的马车上。
碎玉一般都不坐马车,可今日晏修要跟着来,他也赌气一样挤进了马车里。
今日犣奴和乳母还有两个丫鬟都留在家中,祝思嘉想轻车从简,就挑了最小的一辆马车。
谁知刚一出发,晏修就跟着上了马车,说是他也想出去走走。
碎玉一看他跟着,直接跳下马背,不管不顾跟着挤了进来:“我与你们同坐。”
他才不要给晏修和祝思嘉任何独处的机会。
换做平时,这辆马车让祝思嘉一个人坐显得空,可一下子进来两个男人,尤其是晏修这么大的个头,马车里甚至险些没地方放下他一双长腿。
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颇有番剑拔弩张的气势——当然是碎玉单方面,晏修倒满脸淡然。
祝思嘉坐在中间,感觉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晏修受不住碎玉充斥恶意的目光,稍微把身子侧着,坐得朝向祝思嘉一边,向她打探道:
“嫂嫂,您可记得我今年多少岁,从前可否有过婚配?”
这个问题,他必须要问个明白。
若他是成了婚的人,做梦梦到那种事,甚至在梦中那般熟练,自然不奇怪了。
尽管他梦到的对象,实在是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