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网址:</b>眼前身量高大的男子,虽身着一袭平平无奇的素衣,可他有龙章凤姿之貌,素衣也难抵他的尊贵和气势,一看就绝非常人。
更何况他的眼神里,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轻飘飘扫过来,胆子小些的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打颤。
打架最忌和这种玩命的人死磕到底,胡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丢下一句狠话,就带着打手们屁滚尿流离开。
胡胖子刚一走,晏修就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阵眩晕,重重栽进了祝思嘉怀里。
慌乱之中,祝思嘉伸手去扶稳他,碰到他的脸是更是染了满手的血,她大声叫来小厮:
“快,帮我一起把晏公子先扶去后院,你再去最近的医馆请个大夫过来。”
“见山馆招待完堂内这批客人,今日就暂时闭门歇业。”
后院小屋中。
大夫还没请到前,晏修就恢复了清醒,痛苦地坐在榻上扶额休息。
他脑袋沉重,刚才那一棍子着实伤得不轻,他甚至能感受到血流进了脑子里。
倒是希望能因祸得福,那棍子最好把他打清醒,让他尽快想起自己真正的身世,可惜并没有。
略一抬眼,就能看见裴玉曦打来一盆温水亲手端来,盆边还挂了好几块干净的巾布。
她把铜盆放到桌上,先把帕子都打湿了、使劲拧干了,才拿起一块走到他跟前,抬手就要去擦他脸上的血渍:“小叔,你别动,我先帮你把脸擦干净。”
晏修刚想说他自己可以来,但裴玉曦已经把暖洋洋的巾布贴到了他脸侧。
好像那一瞬间,头上的伤也不怎么疼了。
就连巾布也带着她身上的淡香。
晏修屏住了呼吸。
祝思嘉细细替他擦拭着,力道宛如蜻蜓点水,生怕再把他脸上也弄疼。
一张又一张巾布被血染红,泡回铜盆里就成了一盆血水,说是触目惊心都不为过,从前他哪里在脑袋上受过这么严重的伤?
回想起方才的惊魂场面,祝思嘉脸色惨白,若不是因为晏修想救她,他也不必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
祝思嘉低下头,细声叮嘱晏修:“小叔,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不必用这种方法出头。我自己也能想到法子应付胡老板那种人的,从前在山阴,就没少……”
“嫂嫂。”晏修忽然仰头望着她,四目相对间,额头险些就贴上了她淡粉的樱唇,他眼底有淡淡失落,“你这是在怪我吗?”
责怪?
他替自己赶走了一群不怀好意的人,祝思嘉怎么敢责怪他?
祝思嘉忙后退一步,摆手解释道:
“不是的,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在担心你。毕竟见山馆是咱们的地盘,人多势众,不必畏惧胡老板带来的那群喽啰。这种情况只需巧妙周旋过去就好,若因为此等小事赌你一条性命,实在不值当。”
晏修眼前一亮:“担心我?”
好奇怪,他不仅不反感裴玉曦的触碰,反倒格外在意她对自己的感受。
能得到她的关心,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祝思嘉微怔:“是啊,人之常情,小叔敢舍命救我,我若无动于衷,岂不是冷血之人?”
原来只是人之常情啊。
晏修瞬间垮下了脸,不愿再去看她。
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在她面前无理取闹,可听她亲口说出人之常情四个字,他甚至有种心如死灰的感受。
这种感受,他太熟悉了。
这个根本不是自己嫂嫂的女人,对他的曾经而言,一定非同寻常的重要,他才会这般在意她的任何想法。
晏修又问道:“嫂嫂的意思,从前在山阴,也没少遇到过这样上门闹事的登徒浪子?”
在他没出现以前,她究竟因为这副相貌,受过多少的委屈?
平民女子最忌拥有倾城之色,若身后无任何依靠,稍有不慎,都能沦为掌权者的玩物。
他忽然担心起来。
祝思嘉点头:“不错,那时我甚至想毁了这张碍事的脸,被阿兄劝说拦下了。今日情况特殊,阿兄不在,才会让姓胡的抢占先机,登堂入室。阿兄不在也无妨,胡家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对付这种人,碎玉多的是手段报复回去。
敢轻易找惹她的,没有一个是没付出过代价的。
晏修听她左一个阿兄,右一个阿兄的,实在不是滋味。
今日他不也站出来保护她了吗?为何她半点都不记得他的好?她当真就对自己厌恶至此吗?
祝思嘉转身去倒掉铜盆里的血水去了,并未留意他黯淡的神情。
不一会儿,医馆大夫被请来,看见晏修的脸,他识趣地装作毫不认识一般,上前去为晏修查看伤势。
“头上破了个很长的口子,深倒是不算太深。”大夫放下药箱,准备取出针线,“这位公子,您的脑袋需要缝针,这可不是一般疼,要给您准备麻沸散吗?”
晏修皱眉:“麻沸散?听说此物能影响人的脑力,没个一年半载,无法恢复如初,是么?”
许多用过麻沸散的人,脑子都会迟钝一段时日,少则几个月,多则好几年。
不论他是做哪一行的,他绝不能失去思考之能。
大夫:“不错,也可以不用,可缝针不是一般的疼痛,老朽建议您还是别硬撑着了。”
祝思嘉也劝道:“小叔,治伤要紧,你就听大夫的话吧。”
她大概知道,晏修从前受伤都是如何处理的,麻沸散那种东西他从不屑于用。可他从未伤过脑袋,这回不一样,谁能忍受得住一根粗针在头皮上穿梭的滋味呢?
晏修却直接卧躺在榻上,闭上了眼,语气强硬不容反驳:“不必,就按我说的做,直接缝吧。”
大夫犟不过他,只能无奈照做,不忘征询晏修的意见:“为方便缝针,公子伤处这一块的头发,最好都要剃掉。”
晏修从不在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说,若秦人真这么在意了,谁还敢上战场?
可他在意秃头啊,伤口不偏不倚,正中他头顶那一块,就算没有人长得比他还高,可不代表别人不会意外看到,然后嘲笑他。
先前就因为白发,就被人嘲笑说他肾气不足,精元早失,现在又让他凭白秃一块,他怎么能忍?
晏修冷漠拒绝:“剃头不行,丑。”
大夫险些气得背过气:“公子,老朽也是为了您好,况且您生得高,谁看得到?”
晏修:“怎么?我就不坐着躺着靠着了?多说无益,你直接缝就是。”
又来了,他这脾气,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可大夫怎么又会害他?还不都是为了他的伤口着想。
有方才的事故,客人们都不敢多在见山馆驻足,三三两两离开了大堂,大堂瞬间空了一半的桌子。
祝思嘉客气地把大夫请去大堂,好茶水、好点心招待着,让他暂时休息一会儿,她亲自去劝说晏修。
再度回到后院,晏修好整以暇看着她,玩笑道:“怎么,嫂嫂把大夫请走了,是不想给我治了?”
祝思嘉根本不理会他的玩笑,直接坐到他榻边,捏着手帕掉起眼泪来:“小叔,剃发只是暂时的,日后还会再长。可你脑袋上的伤,万万耽误不得,当谨遵医嘱好好养护才是。”
怎么他这个破了脑袋的人没哭,她倒哭了起来?
而且她一哭,晏修的心都跟着剧痛起来。
他见过她太多回哭泣的模样了,在梦中,在闪回的回忆里。
祝思嘉接着装模作样道:“你兄长生前最是疼爱你这个弟弟,若让他泉下有知,你因为救我伤成这副模样,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要找我问罪的呜呜……”
晏修的难受被她的谎话一扫而空。
不就是想让他乖乖配合大夫剃头?又搬出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兄长来了。
可她的泪水当真好动人啊……
晏修只能认栽,假装手忙脚乱地安慰她:“我剃就是!嫂嫂你别哭!”
祝思嘉:“真的?”
晏修:“我发誓。”
祝思嘉不知从何处掏出把剃头刀:“好,我给你剃完再去请大夫来。”
晏修:“……好。”
感情她是有备而来。
不过她亲手剃头,他不会有半分抵触,反倒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剃着也放心。若换成别人,恐怕他会不停乱动,把本就开裂的脑袋伤得更加可怖。
晏修乖乖配合她剃完头,祝思嘉再次把大夫请进了后院,正式开始给晏修缝针。
光是站在一旁看着,这场面都惊心动魄,血淋淋的裂口先被撒上了金疮药和酒,被硬生生缝合在一块,可晏修硬是一声不吭,憋出了浑身的汗。
缝了整整二十多针,大夫收好尾,交代了后续养护的事宜,便匆匆离去。
……
当天夜里,碎玉才赶回家中。
听说了白日发生的事,又看到晏修欲盖弥彰的脑袋,碎玉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姓胡的,不但为了一己之私,与各大茶商勾结,不让他们给见山馆供货不说,今日竟还敢趁我不在上门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