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爷怕水,自己回去了,只剩下扶岚和戚隐,远远地就瞧见乳白色的水雾,进去捻捻手指,湿湿的。温泉大得很,夹岸种了腊梅,里头立了怪石巉岩让人能够倚靠,中间坐落一座假山,是天然的男女分隔。可惜没有鸡蛋,要不然能煮个蛋吃。
戚隐扒了衣裳,兴冲冲地跳了进去。正值黄昏,里头竟然没啥人,戚隐乐得清静。转头瞧扶岚,他正斯斯文文地一件一件脱衣裳。绣了云水纹的外袍去了,露出里头的素色中单,低着眉眼解开衣带,领口从肩头落下去,那无可挑剔的紧实肌肉一寸寸展现在戚隐眼前,像一卷隐秘的旖旎卷轴徐徐展开。
轰然一声,脑袋里有一瞬的空白。心里有一捧火,慢慢烧将起来,直将整个人烧得面红耳赤,戚隐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没法子和扶岚共浴,他紧张。
眼睁睁地瞧着男人下了水,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儿。水雾笼着扶岚恬淡的眉眼,他不声不响,像一朵静悄悄的栀子花。戚隐脸色通红,不自觉地后退,后背贴上凹凸不平的巉岩,摩擦的背肉生疼。
扶岚看见他后退,皱起眉,“小隐?”
戚隐假装镇定自若,干巴巴地扯了下嘴角,“呃,哥,你先别过来。”
“为什么?”扶岚怔住了。
还能为什么!戚隐觉得自己隐隐有气岔经脉,走火入魔的迹象,心脏像沸腾的锅顶起锅盖,突突直跳。他害怕碰触扶岚,这温泉这样暖,扶岚的手一定又柔又滑。他记得那双苍白的手,沾了血的时候有种凌厉的恐怖,可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时候又温软得像一瓣柔柔的花儿。
男人特有的那部分有抬头的趋势,他害怕扶岚一旦靠近,他就会硬。
真他娘的不是人!戚隐一方面觉得自己禽兽,一方面觉得对不起扶岚。他哥这样的不谙世事的乖宝宝,连听见那个词儿都要害羞的人,他竟然对他动了这样肮脏的绮念!
扶岚皱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走过来,眼瞧着就要蹲下。他要是蹲下,不就正对着戚隐那地方了么!戚隐被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贴着石头往边上靠,大喊道:“你干嘛!”
扶岚显然被他吓到了,怔了好半晌,道:“帮你揉膝盖。”
“不、不要!”戚隐往边上走了好大一截,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哥,男男授受不亲,你不能这样。”
一下被拒绝了两次,扶岚有些愣。他想起小时候的日子,那时候他一手包办狗崽的所有事宜,刷牙洗脸洗屁屁哼摇篮曲,还有隔天一次的洗澡。狗崽调皮,一开始帮他洗澡总是在澡盆里拍水玩儿,浇得他和猫爷一身全湿。后来扶岚学乖了,脱了衣裳和他一块儿洗。扶岚记得那时候,外面茫茫雪落,屋子里炭火烧得正旺,他在狗崽的背上打胰子,磨出细细腻腻的白沫子。狗崽坐在他怀里吹沫沫,笑得眉眼弯弯,是天底下最快乐的小孩儿。
然而现在,狗崽坐得离他远远的,浑身都在抗拒他的靠近。扶岚低落地垂下眉眼,乖乖呆在石头的一边儿。两个人隔得距离正好可以躺下一个成年男人,水雾在他们之中蒸腾,彼此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戚隐觉得尴尬,挖空心思想该说点儿什么好。想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那个,今天天气真好,雾真大,哈哈哈!”
说完戚隐简直想扇自己一巴掌,这说的什么玩意儿,还不如别开口。
那边没回应,戚隐忍不住扭头望过去,扶岚闭着眼睛靠在壁上,寂静得像一尊雕像,又像一个不能靠近的神祇。这个男人不吭声的时候,总觉得下一刻就要蒸发在人间。戚隐忽然有一种想要朝他走过去的冲动,握他的手的冲动,好像这样就能把他拉入喧嚣人间。
“小隐。”正在这时,扶岚忽然出声了。
戚隐一激灵,道:“哥。”
扶岚枯着眉头说:“你是不是有心疾?”
“啊?”戚隐茫然,“没啊,怎么了?”
扶岚隔着朦胧水雾朝他望过来,那眸色仿佛也是朦胧的。他道:“你的心跳有时候会突然变快,很多次了。”
戚隐沉默了,过了会儿垂头丧气地说,“哥,那不是心疾啦。”
扶岚困惑地想了会儿,忽然想起在凤还山的山阶上戚隐教他的话儿——人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儿,心脏就会砰砰跳。扶岚轻声问:“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戚隐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这家伙呆里呆气的,怎么就忽然开窍了?他像个小孩儿被发现了偷藏的糖糕,整个人都慌了起来。正想着说点什么解释,那边扶岚又轻轻地问:“那个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又不喜欢你?”
戚隐:“……”
心上好像被狠狠扎了一箭,戚隐捂着胸口,默默咽下一口老血。
一瞬之间,什么旖旎绮念都没了,戚隐蔫头耷脑地走到扶岚边上坐下。扶岚见他走过来,有些受宠若惊,递给他葫芦瓢舀水。戚隐有一勺没一勺地往身上浇,道:“哥,赶明儿得空,我好好教教你怎么说话。”
扶岚乖巧点头,他嘴的确太笨了,是该好好学学。
戚隐又道:“还有啊,仙山俏郎君的大榜快要出来了,你这几天少在戚灵枢面前晃悠。”
“为什么?”扶岚疑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