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宿怀用他的半吊子分析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你们俩还在呢,暂时应该用不到姜可人。
但面对蒲江祺的“如果他想得到的命格是别人呢”问题时,印宿怀就彻底哑火了,毕竟他所谓的蒲江祺和宓溟的命格是他瞎掰的。
在鬼蜮幻境的时候,吴笺想杀蒲江祺可丝毫没有手软,要不是反派死于折磨人,蒲江祺早不知道被弄死多少回了。
这也是印宿怀不敢坚定的原因之一。
“他们俩是在这里谈恋爱吗?”
黑暗中的垫子上,两个人并排坐着,一人手里还抱着一桶爆米花,但仔细看过去,会发现,这两个人都没有坐实垫子,都是摆了个盘膝而坐的姿势,悬空浮在垫子之上。
说话的女生穿着一身超短裙,过于狂放不羁的姿势,本来应该是不太雅观且容易被禁播的,但她的下半身被一件白色锦袍遮挡,只能从锦袍的轮廓看出她的姿势豪放。
搭话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他的盘膝而坐就比女生要豪气的多,两个脚掌相对,左右手抓在相对的脚踝上,不光坐还左摇右摆,一身暗秀竹叶的宽大袍服松松散散的穿在身上,倒是该遮的都遮住了,很明显给女生遮挡的衣服和他身上是同一套的外袍。
两人正是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姜可人和印宿怀。
印宿怀接话说道:“不知道啊,现在人真奇怪,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谈情说爱,不理解,啧啧。”
嘴上说着不理解,眼睛却是一刻也不停。
姜可人似乎是真的因为分魂,脑子有些不灵光,过了好久,她才接了一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印宿怀正掐着脚脖子给宓溟打气,让他赶紧上,至于哪个上,从印宿怀狰狞的小表情来看,绝不是打起来那种。
乍一听姜可人的问题,印宿怀往前倒带,语气终于有一种千年前老人跟不上时代的感觉,“是不理解啊,小河边小树林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在这里,黑布隆冬的!”
姜可人每一句话都要酝酿好久,不是那种不好意思的社恐,很像那种脑子不太好的卡顿,而且语焉不详,“我的命格。”
印宿怀摇得跟不倒翁一样,终于跟上了姜可人的脑回路,一秒变正经,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角,抖出了一种王者之家的风范,“真的,说真的,按道理来说,你应该有分魂之前的记忆,你这个情况,我还真没见过,当然,也不能怪我,现在灵气稀薄,还没我们那个时候的万分之一,也有可能是这样,所以你们都被削弱了吧,谁知道呢!人啊!得过且过,开心就好,想那么多干什么!”
说到这里,印宿怀指了指那边,交头接耳的两个人,“看到了吧,那个就是想太多,天这么晚了,回家洗洗睡,媳妇被窝热炕头,快乐一头是一头,是不是,在这儿吹西北风给鬼演伉俪情深,有个屁用。”
这一段话太长,超过了姜可人的运转范围,姜可人顿住。
印宿怀又絮叨了好几句,才发觉没有回应,砸吧砸吧嘴嘟囔,“哎?我是来干什么的?我好像不是来科普的,我是来干什么的呢?”
因为跟着宓焱海被嫌弃,而跑回来撬墙角的印宿怀,此时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跑回到蒲江祺他们身边,整个鬼都不好了。
蒲江祺的想法很简单,地道里有现成的床褥,他最近可以在这里蹲守,上学也方便,还可以潜伏着,等人来给他个措手不及。
宓溟不同意,先不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问题,单人来,蒲江祺就不可能是对手,还潜伏,回头让人家连窝给你端了。
这是个循环往复的问题,不论宓溟说什么,蒲江祺就是不同意,逼急了,宓溟都想直接给人打晕了扛回去,一扭头看见印宿怀在垫子上摇头摆尾,当下一指印宿怀,“他,他留在这里。”
“我?”印宿怀没想到吃瓜还有风险,指着自己鼻子问道:“我干嘛?”
宓溟倒是觉得这个主意非常棒,跳着脚指印宿怀,“他怎么说也是个老鬼,留在这里即便保护不了姜可人,好歹也能逃出来报信,比你留在这里好多了,而且你还得回去上课呢!”
蒲江祺也看了过去,印宿怀晃了晃脖子,一拍大腿,他想起来了!他是来翘徒弟的!
不等印宿怀积极推荐自己,蒲江祺一个疑问甩了过来,“他能行?”
能行?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印宿怀当下一挺胸口,“行!怎么不行!”
“你看。”宓溟惯会顺竿子爬,当即拍板,“就让他留在这里,明天我跟你去美术系探探吴笺的动向,我们做事要有策略!”
印宿怀典型的被卖了还在帮忙数钱,“就是就是,要有策略,那个,受累问一下,行什么?”
“他……”蒲江祺还有些担忧。
宓溟不知从哪儿掏出那把小粉伞,撑起来给蒲江祺就拽到了器材室之外,全套保暖装备穿好,拍了拍蒲江祺的肩膀,把伞递到了蒲江祺的手中,“乖,你在这儿等下,我来跟他说,保证姜可人一定安全!咱可不能被动,不是还得救邵穹呢,是吧?”
蒲江祺下意识地点点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风雪未停。
极致的雪,把恶劣的天气衬托出了一种独具魅力的自然美景。
遮盖在皑皑白雪之下的所有东西,都呈现出一种洁白纯净的质感。
人总是这样,眼见的纯净容易蒙蔽心思单纯人的心灵,哪怕纯净之后是恶魔的深渊,也不乏前赴后继的人群涌入。
天地,缓缓融入黑暗。
昏黄的路灯再一次照耀地面,把纯净的白,沾染了尘世的黄。
蒲江祺凝视着覆盖在白雪之下的操场,那些人工的痕迹已经完全被掩盖,只有簌簌的白雪。
失去了宓溟那个大火炉,蒲江祺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不是从裸露在外的皮肤,是从内心升起的阴寒。
曾经享受过温暖,失去的时候痛苦就会成倍增长,但是一个人为什么要永远对另一个人好呢,这不符合人类自私的本性。
蒲江祺站在雪地里思考人生。
淹没在风雪中的美人,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孤傲和绝美,仿佛是自然界最完美的作品。
蒲江祺不知道,有的人就是可以冲破人性,拥有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眷恋。
幽暗的器材室因为夜晚的来临显得更加的黑暗,仿佛吃人的巨兽。
三颗脑袋挤在门口的角落。
宓溟的声音又小又凶狠,“听明白了没有?你留在这里!照顾好她,等我指令!”
印宿怀翻了个白眼,把因为他的话卡顿的姜可人扒拉到一边,“我是个绅士,我不听小屁孩的命令。”
“确定?”宓溟掏出羊皮卷,手掌上是翻涌的火光,几乎快要点燃羊皮卷,羊皮卷散发出一股蛋白质燃起的糊味儿,似乎还抖了抖。
“听听,听。”印宿怀忙不迭的同意,甚至想伸手去抢羊皮卷,被宓溟轻巧躲开,将羊皮卷揣回了裤兜。
印宿怀咬牙切齿,“你收好。”
“那肯定。”
“祝你一辈子中美人计,倾家荡产!输得光屁股!”
宓溟头也不回的冲入风雪,留给印宿怀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和欢快的摆手。
-明知是地狱,为什么要闯呢?
-因为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