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等不臣之心,白展堂不得不防。
白展堂撸胳膊挽袖子,和小叔父孙静一起进了田地。
“策儿你看。”孙静摘了一个菜瓜,递到了白展堂跟前,“古人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可实际却不然。”
小叔父孙静说着,便将菜瓜往袖口上擦了擦,啃了一口,又递给白展堂一个新鲜水灵的菜瓜。
白展堂双手接过,也跟着啃了一口。
“小叔父,此话怎讲?”白展堂问道。
小叔父笑了笑,“真开始自己种瓜了,才知道,这瓜苗种下去,得先耕耘,施肥,雨水不够了要挑河水过来浇灌,雨水太多了也不行,日头太好不行,太差也不行,好容易长出了一个瓜秧子,还要小心鸟兽害虫,千万不能被他们啃了去。”
白展堂闻言也跟着笑,在小叔父口中,似乎这种地是天下顶难的事情。
小叔父孙静继续摇头道,“可是这些事儿啊,在当主公面前,都成了最不值一提的微末伎俩,当年大兄早亡,我跟着次兄东征西战,最想念的,还是这山中一汪泉,脚下一块地,有口饭吃,我就很知足啦。”
白展堂啃了一口生瓜,转头看向孙权,孙权却像极了吴夫人的作派,连忙摆手拒绝了食生瓜的粗人行径。
“暠儿、瑜儿都歇一会儿吧,皎儿也别再玩闹了,快去拿水壶,给你堂兄们喝两口。”
“是,父亲。”
三个兄弟两大一小,闻言纷纷走到了小叔父孙静身边。
孙暠浓眉大眼,身上缠着麻绳,农田劳作时,更显臂膀黝黑。
孙瑜看起来也有十八岁的样子了,比起孙暠要瘦一些,干起来活儿来话不多,却是最踏实的一个。
孙皎则有些腼腆,远远地跑来,将水囊递给白展堂和孙权手中,乖巧地说上一句,“堂兄请喝水。”
“皎儿都读过什么书?”孙权开口问道。
孙皎腼腆一笑并不说话,转头看着父亲。
“在县里找了个私塾先生,三字经和论语都学了一些,其他的他都不太懂。”小叔父孙静随口说道。
孙权却来了兴致,认真看向小叔父道,“我曾游历过名山大川,拜谒过不少当事大儒,旁的不说,就连两位张公都被我兄长请来在军中,小叔父为何不让堂弟拜名师,将来共图大业?”
小孙皎没说话,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敢搭茬,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向父亲。
“权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学是好事,只是战局繁杂,瞬息万变,我只想让他们过几天太平日子,当个庸人也没什么不好。”
孙权面对两位堂兄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孙瑜并不开口,只是听小叔父孙静的话,孙暠的神色中却大有向往之色。
白展堂和孙权离开后,孙暠一把拉住小叔父孙静。
“父亲,其实堂弟说得也没什么不对,当世能够成事,靠的就是机缘,若是有一天袁家两兄弟斗垮了,便是我孙家自立家门的机会!”
“休要胡言!”田地中,小叔父孙静气得打了长子孙暠一巴掌,“我早就与你说过,做人得失心不能太重,你这性子,迟早要害了你自己。”
即便是二十出头,被孙静钢筋铁骨的手掌一巴掌扇在脸上,孙暠也总觉得有些委屈。
小叔父孙静看了看孙暠,又摇了摇头,只是叹气。
盛夏已至,瓜地纳凉。
小叔父孙静吃了两枚山杏,扇着扇子,对着仆从招了招手,命人把白展堂叫了出来。
不多时,白展堂就已经站定在小叔父面前。
“小叔父找我?”
“方才在做什么?”小叔父孙静问道。
白展堂将泥做一般的手掌往衣袍上随意摸了摸,这才想起来这衣袍是吴夫人新制得。
“哦,瑜儿说家里的牛棚漏雨,我帮着补了补。”
小叔父看向白展堂的时候,神色中大有心疼的意味。
“都是一方主公了,这点事情,不该让你来操心。”
白展堂没心没肺地一笑,“习惯了,从前我也是什么都管。”
“我知道你这几年在袁术手下吃了不少苦。”小叔父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要脱离袁术?”
“有。”白展堂诚恳地点点头,“不瞒小叔父,我敢断言,不超过一年,我就会脱离袁术。”
“你能有这份心思很好。”小叔父孙静望向整片瓜田,神色中大有不舍,“也不怕告诉你,当年次兄投奔袁术的时候,我始终就没觉得袁术是什么好人,用人的时候便是天花乱坠的夸赞奖赏,不用的时候,便将人弃之不顾不管死活,我啊,当时就劝次兄脱离袁术,自己出来单干,哪怕只是落草为寇,咱们自家有酒有肉,那也是潇洒快活不是?”
“小叔父说得极是。”白展堂点头道。
小叔父孙静却摇头道,“可是你爹不听啊,每次不给粮草,把我们扔那不管的时候,他总是先答应我,然后等打了胜仗回去了,袁术用三两句话就能把他给哄好,我是真替他不值得。”
看着小叔父大有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白展堂暗自憋笑。
“小叔父放心,你这份顾虑我一早就有。”白展堂负手而立,“我和父亲造就不同了,如今我得两位张公相助,又有公瑾帮忙,我的这份家业会在父辈的基础上更为雄壮。”
“那就好。”小叔父孙静点点头,“你这次是先去打许贡还是先打严白虎?”
白展堂笑着摇头,“先打王朗。”
“会稽郡啊?”小叔父孙静若有所思,转头看向白展堂,“也好,小叔父出山帮自家子侄本就天经地义,可有一样,你得答应我。”
白展堂拱手道,“只要小叔父肯相助,别说一样,就是百种千般,那也是要答应的。”
小叔父目光如炬,看向白展堂的时候顿了顿,缓缓道,“你要答应我,不许重用黄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