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泾郊遇险易子逃(2 / 2)

看着十个山越上马转身离开,屋中众人这才长吁一口气。

“收拾东西抓紧跑。”白展堂和周公瑾收拾的时候手脚麻利,那对农妇却犯了难,抹着眼角却不敢有半点犹豫,将家中有用的物件都聚拢起来,连忙打包成一个行李,又舍不得院中青菜,一连拔了一筐这才肯罢休。

“我们去吴县。”周公瑾看着一对农家夫妇带上一个十岁孩子,实在是觉得可怜,终究开始松口道,“若你们不嫌弃,在马车里挤一挤也是能坐下的,跟着我们可以去吴郡,等出了吴郡你们再前去交州,也算是为你们尽一份心了。”

本来还心中一片茫然的跛脚汉子如今就像是见了一樽菩萨一般。

原本他还只道这屋中居住的是贵客,没想到,是救他们一家于水火的贵人。

跛脚汉子带着自家内人连忙磕头称谢,周公瑾也连忙摆手搀扶。

周公瑾一直很清楚,很多事情有些做得,有些做不得,可在这得与不得之间的界限却不甚明了,如今自己的兄长已经帮了人一把,在不妨碍逃亡大事的前提下,能帮上一把也无伤大雅。

有周公瑾松口,白展堂也搭把手将跛脚汉子扶到了车板上。

两家妇孺都待在车厢里,三个身份天壤之别的汉子都挤在车帘外的车板上。

白展堂的胳膊只能堪堪活动在半壁的范围,开口问道,“公瑾,要不咱们待会儿路过泾县的时候,再买上一辆马车吧。”

周公瑾点点头,“这样也好,我在想,如果今天是你想要抓住孙家家眷一家,你应该怎么下手?”

“如果是我,想要捉拿一家奔逃的妇孺,应该按人头计数,知道一家有三个孩子,两个稍大些,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儿,我首先就会按这个查。”白展堂沉思片刻,终于开口道。

“是了。”周公瑾点点头,“不论男丁,只论妇孺个数,因为无论什么时候,母亲都不会放心丢下孩子不管。”

“公瑾这是什么意思?”白展堂追问道。

“我猜袁胤现在一定是羞愤难当,在四处追查孙氏宗亲的下落,有从叔父在大道上布下的一招偷梁换柱的险棋估计现在正在帮咱们吸引着袁胤的目光,不然祖郎也不会突然带领众多部下前往寿春方向。”周公瑾也不再打哑谜,直接开口道,“所以啊,兄长,我有一计,我想咱们先分开乘坐车马,一个跟着农家夫妇,带上小孙邻和孙家二娘,另一个带着孙将军夫人和孩子再带上小虎。”

“为什么非要换孩子?”白展堂追问道。

周公瑾此刻却并不多说,只是开口道,“男女有别,孙家二娘马上也是九岁的年纪,不得与男子同席。”

周公瑾不愿意多说,白展堂自然不会多问,可他总觉得周公瑾的思虑不会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跛脚的汉子此刻再没了主心骨,只看着相互商议的周公瑾与白展堂,“二位贵人,还不知道你们是哪里高就的?”

白展堂并不愿意在跛脚汉子面前自曝身份,只是含糊道,“哦,我呀,是给江左程老将军家打更的更夫,这位是程老将军家的公子伴读,也就是个书童,就是办了些差事回江东复命罢了,咱都是给人家干活儿的。”

周公瑾听着白展堂满嘴胡诌没一句实话,只是暗自撇嘴,碍于眼下安全着想,也并不拆穿。

……

“我总觉得那人在什么地方见过。”年纪稍长些的山越捏着下巴,将眉头皱得深起。

“老胡,你就是爱胡思乱想。”身旁小山越拍着老胡的肩膀摇头。

这老胡在祖郎手下待得时间久了些,辈分儿却并不见长,一把年纪仍旧是跑腿的小喽啰,一跟别的山越打仗,这家伙就跑得飞快,真要遇到什么躲不过的祸事,也只会躺在死人堆儿里躺尸,生怕一个不慎丢了一条小命。

不过祖郎手下能活命的老人儿,除了那些悍不畏死的精兵猛将,也只剩下他一个了。

庄子里的小山越对老胡并不尊重,可老胡人看得开,活得也是一团和气,跟旁人说话没架子,在庄子中若说谁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是解决不了,可生了一张巧嘴,总能让被绑来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黄花闺女乖乖替别的汉子暖被窝。

逼良为娼倒谈不上,劝人惜命他倒是一个好说客。

小山越们平日里说话总跟老胡没大没小的,老胡并不在意,可是现在,老胡真有点急了。

“不是,我真的见过那个开门的。”老胡揉着脑袋,恨不能将发髻揉乱。

这可吓到了一旁的九个小山越,“老胡你别着急啊,咱有啥事慢慢想。”

“方才那个开门的山汉不也说了吗?兴许你在市集上见过。”

老胡摇头,“不对,农家要早起赶集卖菜,我则每天夜里贪杯,你见过那个贫苦农家出入酒楼的吗?”

老胡坐在马背上颠着,越想越觉得熟悉,忽然他脑海中蹦出来一张脸。

那张脸和方才开门的农户几乎一般无二,只是那张脸上充满了杀意,被打乱发髻后的发丝随风挥舞,血水浸湿了大片头发,仍旧难掩那双鹰眼一样犀利的目光。

“他……他是孙策!”

老胡骤然高声惊呼道,“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方才那人是孙策!!”

九个小山越先是一番震惊神色,而后一个人站出来摇头道,“不可能,大帅这次领兵攻打的就是孙策,那飞鸽传书可是从袁胤手中发出来的,千真万确啊。”

“就是,老胡你别发癫了,大帅这次去,是带着一千个兄弟去抓四个在逃的孙家妇孺,刚咱也都看见了,那屋里是四个孩子,两个妇人,三个男丁中还有个跛脚的,哪里像是大帅要抓的人啊。”

这小山越说完话,也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方才说什么?”另一个小山越也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道,“两个月前,我曾经过来这边捞捞油水,当时那户小院里只有一对农户夫妻和一个男孩。”

“也就是说……”

众山越恍然大悟道。

老胡率先开口,“也就是说,那屋中前去投宿的,有两个青壮男子,四个妇孺,还有其中一个是孙策,你们说,如果袁胤那边由于某种机缘巧合,只是在大道上中了别人的障眼法,真正的孙家宗亲妇孺四人会出现在哪?”

“这不可能!”还有一个中年山越连连摇头,“他孙策可是咱们大帅的手下败将,他怎么可能一点不怕?”

老胡捋着胡子说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众多小山越闻言,虽然不甚明了,但也总觉得有几分道理。

毕竟,能从死人堆里逃一条命混到现在的,也绝对不是个无能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