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衾苍死了,慕容雪的心里却没有感到一丝的欢喜。自己日夜煎熬要手刃的敌人,就这样轻易的死了,那她这今年的改名换姓、忍辱负重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迷惘了,日日对着山里的空竹发呆。直至上官清云在她耳旁叹息,“芙儿,慕容山庄百余条人命,你就这么算了吗?沐衾苍死了,可沐家庄还在……”
她如梦初醒,又开始努力地模仿红芙,努力练舞,也努力练武。
大约两个月后,江湖上又传来消息,上官清云做了武林盟主。
慕容雪久居深山,并不知道外面的天翻地覆是如何发生的。只是一想到上官清云做了盟主,她便有些欣喜若狂——慕容家的灭门之仇,报仇有望了。
可是当她回到落霞庄,找到上官清云,上官清云却满是歉意地跟她说,慕容家的惨案时隔已久,又缺乏证据,纵然他是武林盟主,也不能平白无故地号召武林各派,去剿灭沐家庄。
上官清云把“雪隐”递给慕容雪,说,去吧,芙儿,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到他身边去了。
慕容雪知道,上官清云把她送到山里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她拿出绢子,仔细地擦拭着那把“雪隐”,匕首出鞘,寒光闪闪,不久之后,她就要把它刺进沐钰的胸口,以血祭“雪”,为慕容家上下报仇雪恨。
那年,她十四岁,红衣似火,轻纱覆面,一枚朱砂立于眉间,风流婉转,极尽动人。
那年上元,月亮分外的圆。她与碧梧一起看过了花灯,猜过了灯谜,将将在西子湖畔把各自的河灯放下,将双手置于嘴边,闭上双眼许愿。
忽听后面水击碧瓷般的声音传来,“敢问姑娘,这支碧簪,可是姑娘落下的?”
慕容雪心里一惊,猛地睁开眼睛,那双如水的眸子,正与西子湖水一样波光闪闪、忽明忽暗。
良久,她稳了稳心神,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过头去。
她依旧绯衣胜火,轻纱覆面,眸光闪闪,朱砂俏然。而他,依旧白衣如雪,腰间一把佩剑,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只是,他再不是君子,而是她……不共戴天的灭门仇人。
慕容雪正想开口,就见白衣男子神色惊疑,语带惊喜,“你是……红芙妹妹?”
慕容雪知道,此时,她应该娇俏地喊他一声“沐钰哥哥”。这声“沐钰哥哥”,她不知已在私底下念了多少回,每次都模仿着红芙那娇俏的语调,娇软而透着喜悦的声音,有时候,连自己都会沉溺进去。只是当他真正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却觉得舌头突然变得粗重了许多,怎么都无法喊出声来。
这可是他的灭门仇人,她将他千刀万剐尤嫌不够,怎能虚与委蛇地唤他“哥哥”?!
可是自己忍辱负重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天?
慕容雪敛了敛心绪,努力眉眼弯弯地看他。红芙是那样活泼的性子,红芙与他一起时,总是那样喜悦的样子。一步错,就会步步错,千万不能在刚开始就露出马脚。
“沐……”她暗自捏了捏拳头,说话的时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欢喜,却连“沐钰哥哥”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碧梧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