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屋子里,突然便只剩下了钱太妃、阮晴柔和无霜三人,阮晴柔屈膝请了安,便乖乖地站在原地,无霜却是走到钱太妃身侧站着,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阮晴柔只能听到钱太妃喝水的声音,还有最后那瓷器与木桌相碰的声音。
她心里蓦地一惊,不祥的预感还没有完全升起,便已经听到了钱太妃的声音,“你嫁进王府也有个一年多了,为何身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阮晴柔将头深深低下,素手不自觉地绞着身侧的衣襟,颤声回道,“回母妃,晴柔……晴柔……”
钱太妃也不指望她能答上什么,直接将她打断问道,“哀家之前教给你的方法,你用了吗?”
阮晴柔的脸霎时涨得通红,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低声道,“用……用了。”
“那怎么还是没有动静?”钱太妃微微缓和了语气,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质问阮晴柔,阮晴柔不敢抬头,只是暗暗将衣襟绞得更使劲了些。
钱太妃伸手搭在无霜的手臂上,缓缓朝她走来,她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更是慌作一团。却不曾想,钱太妃在她面前站定,竟微微俯身将她的手抓在手里,轻轻拍了拍,安慰道,“你身子弱,嫁过来也不过才一年,原也不用着急。”
阮晴柔错愕地将头抬起,脸上的红晕刚刚有所消减,却又听到钱太妃道,“太医开的药也吃了,补品也用了,汐落也派给你为你调理过了,能用的法子,我们都用了,没有消息,可见是命定如此,强求不得。”
钱太妃握着她阮晴柔的手微微松开,错过眼看了一下窗外,这才又将目光转回阮晴柔的身上,叹道,“哀家年纪大了,天澈也已过弱冠,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阮晴柔心里一惊,忙郑重承诺,“晴柔会努力的。”
“哀家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钱太妃放开了她的手,由无霜扶着又坐了回去,她慢悠悠地又喝了口茶,这才看着阮晴柔继续道,“你是个好孩子,哀家看在眼里。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阮晴柔顿时便觉得嗓子里堵了一块吸满了水的棉花,再说不出话来。
钱太妃却又恢复了一贯的慈眉善目模样,看着阮晴柔笑道,“这是不怪你,是哀家操之过急。但是哀家年纪大了,一日不如一日了,你也要体谅体谅哀家的心情。”
“母妃龟鹤延年,寿比南山……”
“哀家倒想,就怕老天不给这个命啊,就像哀家明明急着抱孙子,却迟迟就是没有孙子一样……”钱太妃突然顿了一下,笑道,“这不吉利的话哀家便不说了。你若是果真想让哀家多活几日,倒可以帮哀家一个忙。”
阮晴柔急忙屈膝行礼,口中道,“母妃尽管吩咐,晴柔万死不辞。”
“瞧你这话说的,哀家怎么舍得你去死呢?”钱太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将杯盏放下,温声道,“哀家是想,最近给天澈纳几房侧室。你身体不好,只管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这样,你也少些压力,少操心一些。不知你意下如何?”
阮晴柔的心里蓦地一揪,像是突然涌入了无数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一个一个肆无忌惮地撕扯着她的身体。她脸色惨白一片,却是丝毫不能说半个“不”字,怔了许久,还是强颜欢笑地朝着钱太妃点了点头,柔声道,“晴柔谢母妃体谅,母妃说的是,晴柔听凭母妃吩咐。”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地走回栖霜居的,当时正是春天,海棠花炫白了整个栖霜居,一如当时他们成亲时的样子。她苦笑一声,看着海棠花树上铺天盖地的粉白花瓣,突然觉得心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黑乎乎的,深不见底。
去年今日,他们在海棠花下山盟海誓,郎情妾意。而今年今时,她却一个人站在海棠花下,为他人作嫁衣裳。她俯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一朵海棠花来,素白的花瓣,一如她白皙的手腕,更像她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