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对顾谭说道:
万一真要让你打下了……
“这样吧,你只要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对大都督道歉一番,想必大都督也不会过多追究。”
合肥啊,可谓是孙权之心魔逆鳞。
“是非功过,朕岂会不查个清楚明白?陈恂与令弟交好,非是私密,何人不知?”
顾谭听到孙权居然要他向全琮道歉,顿时就是怒火中烧,血液腾地就在身体里沸腾了一样,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他先是怒喝着下诏将陈恂处死,然后又下令,让有司把顾承、张休二人,下狱幽禁。
如今惹怒陛下,全氏不趁这个机会翻案,更待何时?
全琮心中亦是一动。
“陛下,臣……臣有罪……有罪!”
但见陆逊呆呆地站着,虽然有同僚坐于两旁,但他却觉得四周仿佛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仿佛孤身一人立于孤岛之上。
顾雍去世之后,上大将军陆逊,就成了吴国朝中名副其实的第一重臣。
不说朕的面子吧,就说朕后面应该怎么办?
要不孙家这个位置,让给你陆家吼不吼啊!
但在他想来,早年陛下年年北上攻打合肥,不都是这样过来了?
现在多打一次,又有何妨?
按众臣的理解,这个丞相之位,自然应当是上大将军接任。
后来弥子瑕不小心得罪了卫灵公。
吕壹自信一笑,极有把握地说道:
“糜郎君但且放心就是,你道这上大将军叩阙请谏陛下,就是大公无私吗?实不过是为他一己之私罢了。陛下英明神武,又岂会被他所蒙蔽?”
随着最后一声“有罪”,陆逊“噗通”地匍匐在地,浑身颤抖着,脑袋深深藏在双臂之间。
延熙六年十一月,丞相顾雍终究还是被张泉说中,熬不过这一年的冬日,病重而亡。
但他只要知道陛下厌恶陆逊就行了。
他石柱似的呆呆地站在那里,垂着头注视着地面。
顾谭转动着脑袋,恶狠狠盯向坐在前面的全琮,然后又转过头来,受尽屈辱般霹雷似地吼着说:
“陛下,谗言其兴乎!”
孙权当时还表示赞赏。
看到上大将军这般模样,本来因为避嫌,一直没有说话的顾谭,终于按捺不住地站出来:
“陛下,臣之弟虽愚而怯,但臣敢以性命担保,绝不可能做出贪功之事。”
他这才会冒着触怒孙权的可能,前来叩阙。
真以为是大风刮来的?
想得真美!
所以说啊,这真爱的时候,连对方的缺点也会被看成优点。
爱消失的时候,连对方的优点也会被看成缺点。
早拿下了寿春,何至于现在惹出这么多的破事?
从长安来吴国前,兄长曾与自己分析过吴国形势。
在陆逊自己看来,自己这一番打算,全是一片忠心为国,毫无私心。
陆议改名陆逊,本意多半是表示谦恭之意。
不说合肥,上一回让你去打六安,最后还不是被一个八十岁的老卒(即满宠)逼得连夜退走?
这还是打不下的。
“今日事发,汝不思己过,反是与之更相表里,共为腹背,简直就是为私利而无所不为!”
孙陆二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吕壹自然是不知道的。
大都督全琮趁机向吴主孙权进言,提及寿春论功一案。
看着吕壹如此信誓旦旦,糜十一郎这才放心了。
及弥子色衰而爱弛,得罪于君。君曰:“是尝矫驾吾车,又尝食我以其余桃。”
“他以为他拿下襄阳,就是他一人的功劳吗?没有吾等从大汉转运钱粮,他拿什么去打?”
“没钱没粮,即便有十万精锐,又有何用?前年大吴举国北上,那般多的兵马,耗了多少钱粮?”
陆逊是冯某人重点关注的吴国大臣之一,身在建业的糜十一郎,自然不会错失观察。
雒阳远在两千余里之外,你就算是再不情愿被汉国所占,难道还能飞过去抢回来?
“寿春论功一事,臣恳请陛下令有司复察之,免得陛下被奸佞小人所蒙蔽。”
要怪就怪,你这位上大将军太过谨慎,当年没有接纳嘉兴侯的意见。
陆逊既下襄阳,现又欲亲自领军攻合肥,难道他就没有考虑过孙权的感受吗?
糜十一郎不知如何言语,但吕壹却是气咻咻地说道:
“他说的那些,难道陛下就不知道吗?但钱呢?粮呢?他怎么就只字不提?”
“在寿春一战中,陈恂虚报军功,吾亦有证据。按律,令弟当斩,然而吾看丞相面上,对汝兄弟甚是怜之。”
逊,意为孙家奔走效命。
而且他自己也有自己的立场:
当然,甚至还有可能是在拍孙权的马屁。
正如前年的那一战。
吕壹还只是在私下里抱怨陆逊,但朝堂之上,已经有人打算要暗中剑指陆逊了。
要不然也不至于屡铸大钱。
只感到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躯体被猛然袭来的疲乏所束缚,不能动弹,而满腔的悲怒,又在身躯里盘旋冲突。
你现在居然还想让我允许你领军外出,前去攻打合肥?
可能吗?
再说了,就算我放心你让你领兵外出,你又凭什么保证就一定能打下合肥?
听到这个话,饶是糜十一郎这等善于周旋的人物,一时间,竟也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且陆逊那番打算,他还没有机会跟孙权说,吕壹就更不可能知道陆逊的真实意图。
孙权这一番骂语下来,不但惊得陆逊愕然不敢置信,更是惊得众臣瞠目结舌。
趁着丞相顾雍去世,顾氏陷入了悲痛与忙碌之中,无暇他顾。
事后看来,此策成功的概率极大。
虽说与陆逊结怨,但听到这个话,全琮还是吃了一惊:“此话当真?陛下会如此说陆伯言?”
以前陆伯言军中声望甚高,陛下亦听其言。
只是这世间之所以有无数纷争,正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立场不同,利益不同。
但作为叩阙第一人的大都督全琮,对此却是全程冷眼观看,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不说图谋许昌洛阳,至少也可以尝试攻取寿春。
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
今日面对汉国占据洛阳之事,大吴又何须如此尴尬?
想了一下,说道:
陆逊相信,以司马懿的眼光,肯定也会看到这一点。
此言一出,看到吴郡四姓中陆、顾二氏受挫而暗自得意的全琮,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只见他猛地站起来,指着顾谭骂道:
“贼夫在说谁?”
而坐在最上面的孙权,脸色已是阴沉直欲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