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败济北王府前,来了一个骑着毛驴的农人。
农人的脸庞因为常年在地里劳作,脸上已经被刻上了辛劳的痕迹。
握住毛驴缰绳的手,手背已经变得灰黑,上面布满了粗糙的纹路。
身上的粗麻衣物灰扑扑的,脚上鞋子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都说明这是一个真正的农人。
可是这个农人看向济北王府的眼睛,却是充满了复杂之色。
牵着毛驴,来到侧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
曹苗皱了一下眉头,又加大了力气。
“砰砰砰!”
“驴?”
但在进入邺城之后,他仍可以领军回河内,然后再从河内渡河回到洛阳。
既不能在大魏还有希望的时候去投靠。
济北府肯定是没有商队的,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手组织商队。
这就是济王府的状况。
“这是最近在宗室之间流传的文章,听说是前些日子,有宗亲上书朝廷的奏章。”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曹志摇头,他看向曹苗,“那封信,阿兄带来了吧?”
老门房听到这个声音,终于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离府数年之久的大郎君。
曹苗点点头:
“日夜不敢离身。”
就连在乡下的曹苗,也已经听到了风声。
反正曹爽也不得人心。
怪不得允恭会突然叫自己过来。
顿了一下,这才有些犹豫地问道:
“允恭,你说,他真的会收留我们吗?”
曹苗越发地疑惑了:“为何?”
“曹爽已经挟太后和天子,东巡谯县。”
曹志替他把话说了出来,“我初次看到时,也是有如此感觉,所以有人说,这是大人的遗文。”
特别是对曹志来说,这种煎熬更甚。
“阿兄,国家破灭在即,朝廷可以让外人拥重兵,据州郡,却连一个入朝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同宗之人。”
而在司马懿进驻冀州之后,连幽州都不给大河南边运送马匹了。
曹植死后,曹苗曹志二人,一人当了济北王,一人去了乡下种地。
曹志淡然一笑:
“洛阳失陷,天子东巡,这关东啊,怕是要乱上一段时间了,不趁乱离开,更等何时?”
甚至这种心理,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煎熬。
“外面都道曹爽无能,唯有司马太傅能保大魏,没想到……”
无论是和谁合作,都只要一成。
他深深地看向曹苗:
与其把河北留在他手里祸害,还不如拿来阻挡汉军。
曹苗不提司马懿还好,一提司马懿,曹志脸色就变得无比阴沉。
就算是有心理准备,而且自己在乡下种地,也是为了这一天作准备。
曹苗听了曹志的话,左右看了看。
先帝从洛阳巡到许昌,现在的陛下又从许昌巡至谯县,下一次,会巡到哪里?
(虞太后点了一个赞。)
曹志示意曹苗手里的文章:“这篇文章,就是在当时上奏的。”
“就算他与大将军再怎么不和,也当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若是司马懿亲守洛阳,函谷关未必会失。
曹苗的眼角抽了一下,看了看吱呀吱呀作响的破门板。
“所以大人去世后,最后一任防辅官离任,朝廷就再也没有派人过来。”
曹志没有立刻回答,把早就准备好的《六代论》递了过去,解释道:
但有门路。
曹苗苦笑:
“这奏章,怎么感觉……”
但凡大一点的世家,他都不会选择——这是为了避嫌,也是为了避祸。
小一点的豪强,又没有那个资格。
“我在想,大人与那个人虽有书信往来,但从未见过此人,而且此人还是大魏死敌。”
“老实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曹志摇头:“但这绝对不是大人写的,大人有手所作目录,但凡是大人写过的文章,皆有记载,但此文,我没有在目录中查到。”
就算没有异心,但至少有私心。
曹苗定定地看了曹志一会,笑了笑,终于迈步入内。
“外面不收拾便罢了,里面你也不让人收拾一番。”
“阿兄这几日做好准备吧,待府上前去打听情况的人回来,你可能就要出发了。”
曹苗一听,脸上顿时就是吃惊之色:
“严叔,是我啊。”
直到洛阳丢失,他都是一直呆在邺城。
此时听到曹志这么一说,他的脸色已是变得难看之极。
而且未必能比得过自己的毛驴。
曹苗有些不太确定,又翻看了一遍。
“文学防辅官是用来防大人的,你我兄弟二人,又没有什么名声,哪值得人家辅佐?”
良久之后,曹志忽然笑道:
“阿兄,你来了。”
“阿兄可是有疑虑?”
“阿兄,大人生前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估计还是要发生了。”
“阿兄,里面请。”
曹苗有些无奈:
但此时听到自己的兄弟亲口说出来,曹苗似乎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看着满客厅的凌乱,一些器具甚至还是西来之物,放到外面,遇到识货的,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再加上这几年在乡下过着半隐居的生活,消息渠道也比不过曹志。
记得自己离开时,这个塌口还没这么大呢。
内有曹爽与台中三狗祸乱朝纲,外有司马懿等人自怀私心。
老门房抖抖索索地扶住曹苗的双臂,老泪纵横:
守着关隘都不能阻挡汉军。
老门房看了看手里的绳子,再看看曹苗身后的毛驴,最后目光又落回曹苗身上,再次老泪纵横:
“大人确实写过类似的奏章。”
因为他还要需要时时刻刻的盯着天下的局势变化,然后做出判断。
曹苗不由地就是有些感慨。
良久之后,曹苗这才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
“府上哪有多余的人手?”
洛阳丢失的消息,传得极快。
辅佐二字,咬音略重,甚至还带着一丝讥诮。
曹苗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然后心里又猛地一缩,声音都不禁地低沉了几分:
“那允恭叫我过来,是为了何事?”
那可是与前汉帝国双璧相比,也都丝毫不逊色的冯鬼王。
曹志看到他这副模样,问道:
“郎君?你是大公子?”
“什么?”
不过曹志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所以每次都要只要一成。
虽说冬草干枯,但临近开春,说不得这头驴能在院子里寻上几口吃的。
“那不成,大公子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了,老仆怎么能不管不顾呢?”
接着就是泛起一股古怪的想法:
曹志不在意地笑笑,面容有些苦涩,“能走动的,就那么两三个,都跟着商队出去了。”
理智上,兄弟俩都知道这一天很有可能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