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大姐林姝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的就是温柔,说话细声细语,好像不会发脾气一样。
原主胆小喜欢生闷气,大姐没少开解她,可原主性格如此,不但没有想开反而觉得大姐偏袒二姐,都在指责她。
后来大姐出嫁,每次回娘家都会给俩妹妹带礼物,为了不让原主多心,基本都带一样的。
原主出嫁以后,大姐给林母汇钱的时候也会指明给三妹几块当零花。
那时候原主钻在奇奇怪怪的牛角尖里,宁愿讨好解老太、大舅妈、大堂嫂也不觉得大姐二姐有多好。
至于原剧情……林姝想了想,不对呀,原剧情竟然很少提到侯家。
在陆盼和姐姐去二姨家以后没提二姨和大姨家通信,姥娘家也不提大姨家。
陆盼曾经跟姐姐疑惑过,说二姨夫和小舅妈好像都不高兴提大姨家。
不过在陆盼的记忆里,有一次二姨夫和二姨吵架,好像怪她偷偷给谁钱,他想当然以为是给姥娘。
现在林姝想了想,应该是悄悄给大姐寄的。
之前林姝以为大姐夫家情况复杂所以原主去世以后大姐没帮衬过陆家,再者大姐夫家境好,林姝穿来以后也没多想,毕竟她一个穿越人士对原主大姐没什么感情嘛。
没感情就不会多关心。
现在被林母一提醒,她再努力想想原剧情,便觉得不对劲了。
大姐家八成是出事儿了。
祁州兵工厂家属院。
兵工厂从去年下半年就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原本的革委会班子被新班子取代,兵工厂书记等一连串的军部领导被拿下,侯德明这个搞技术的厂长也受连累被降职,从厂长变成普通技术员。
他被降职以后全家就被勒令搬出原本的独栋小楼搬进了筒子楼。
一大家子塞在两居室里,挨挨挤挤的凑合住。
侯德明倒是无所谓当不当领导,当回技术员也可以,只要有工作就能赚钱养家。
结果这个简单的愿望也没实现,今年初他被彻底停职,不允许再进车间也不允许随意离开家属院,一个月只有十块钱救助工资。
他被停职以后家里收入锐减,全靠儿子侯建文的工资顶着。
祸不单行,上个月侯建文也被贴了大字报,被停职审查。
上面下了审批文件,要将侯德明和那批兵工厂军人领导下放去邻省的干校。
干校名义上是以劳动为主体,以改造思想为目的而设立的干部学校,其实就是对一些被认为思想有问题的干部、学者等进行劳动改造的农场。
农场的条件并不差,甚至比很多乡下农民的房子好得多,毕竟是政府出钱统一盖的砖瓦房,并不是农民的土坯房。
只是下放来这里的人原本不是搞思想工作的干部,就是搞技术或者教育的学者,身居各大城市,脱离体力劳动,现在要离开熟悉的工作岗位环境去陌生的农村种地,一般人是无法适应的。
对于他们来说身体的劳累是次要的,精神的挫折可能更无法接受。
侯德明倒是还好,年过花甲人生很多起起落落都看开了,只是儿子侯建文有些无法接受。
他是年轻有为的高材生,明明兢兢业业,怎么就……被审查?
他什么都没做!
他想不通,也有些无法接受,自从被审查勒令在家以后他就有些钻牛角尖。
他申诉无门。
甚至因为说了一句我父亲早年虽然在另一边阵营工作,但是他一心报效祖国后来理念不同才投靠过来的,不管抗战还是解放,他都倾尽所有的支持。
就因为这句话,他被打了一顿,还是有人为他说话才被送回来。
虽然那人很委婉地暗示他,不是他有问题可能是有人要搞几位工厂领导才牵连到他们父子的,他依然不能接受。
他甚至觉得既然他们父子是被恶意牵连的,那就应该给他们正名!
侯德明说过他好几次,做人不要太死板僵化,此一时彼一时要多变通,侯建文却依然拗不过来。
他就是有些固执,有些理想化,不愿意折中变通,不懂审时度势,所以这些年在工业局一直没有升迁,否则以他的技术能力早就做到主任了。
林大姐把夫妻俩的贵重物品收拾一下,拿出去悄悄换成了钱和票,到时候让公婆带一部分,她和男人带一部分。
公婆十天后就得去干校,她和侯建文还不知道去哪里,文件没发下来就只能等。
原本她跟公爹商量想给三妹去个电话,想让三妹夫帮帮忙,不是求人家帮忙找关系摆平麻烦,毕竟这么大的麻烦也不好摆平,就是能不能问问看得罪了谁,也好心里有数,再让三妹夫帮忙给干校那边找找人,略微照顾一下公婆,毕竟两位老人年纪大了。
侯建文却不同意。
他觉得他是组织的人是国家的人,现在他和父亲被人冤枉了,国家就应该看得到就应该给他清白。
要是他去找人活动关系,那不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有问题?
再者三妹夫好几年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连个固定工作都没安排上,也不知道是转业还是如何,自己现在去找人帮忙,那不是给人家添麻烦吗?
侯建文最怕麻烦人,最怕求人办事。
他宁肯死耗着也不肯求人。
再说他觉得陆绍棠就是一个当兵的,说不定自己还犯愁转业、升职的事儿呢,哪里有余力帮助自己?
自己这个大姐夫也没给人什么帮助,怎么能让人帮这么难的忙?
开不了口。
他不但不让妻子跟娘家求助,还不许妻子跟娘家透露自家的情况,甚至让妻子照旧给娘家写信夹上十块钱,虽然现在对他们来说掏出十块钱很困难,可他宁愿去信托商行卖掉自己的怀表也要给。
林大姐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原本侯家是她亲戚里条件最好的,爹娘也跟着沾光,在村里亲朋面前也有面子。
现在她婆家倒霉落难,若是娘家那边知道肯定很多人幸灾乐祸。
即便人家不会跑到他们跟前来嘲笑,但是自己想起来就难受,这种由高到低的心理落差让他无法适应。
公爹早就说过男人这个问题,可他无法克服心里的障碍,她这个做妻子的也只能尽量维护他安慰他。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不想,因为他们深切的感情。
侯建文已经一天没吃东西,林大姐去给他下了一碗面条,从前很平常的饭食,现在对他们家来说也很难得。
面条有点少,她多加了半碗汤,柔声道:“建文,你一天没吃东西了,爸妈很担心,他们过几天就去农场了,别让他们走了还担心你,行不?”
侯建文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床上从早上坐到了傍晚,他感觉自己没坐多久,就是在这里想事情而已。
殊不知在林丹的眼里,他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目光呆滞,动作僵硬,看得很吓人。
侯建文给妻子道歉,“丹丹,吓到你了,抱歉,以后不会的。”
林大姐把碗递给他,让他先吃饭。
侯建文先挑了一筷子递给她,“很香,你也尝尝。”
林大姐摇头,笑道:“我吃过了,你吃。”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摞子粮票,还有几十块钱,“我把你一套毛料西装还有我的一件毛料大衣一双皮鞋拿去信托商行了,去农场咱也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不说招人恨,还容易惹事儿呢。
侯建文嘴里的面条咽不下去了,握住妻子的手,哽咽,“对不起,是我连累你。”
林大姐笑道:“你说什么傻话,我难道只能跟着你享福么?你当年那么多可以选择的对象,偏偏选择了我,不是吗?”
侯建文诚实道:“因为你最好看,还读书识字,还会吹笛子,那天你还对我笑来着。”
林大姐脸颊一热,“胡说,我都不认识你,作甚对你笑?是你那天头发打了发蜡还被吹得东倒西歪,乱糟糟像个鸡窝。”
侯建文抬手拍拍脑壳,“真的吗?真的吗?不会吧?我一直以为相亲那天我表现得无懈可击。”
两人说几句话,侯建文的情绪明显好起来。
这时候侯德明老两口从外面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三个孙子孙女。
“爷爷,呜呜,我再也不去上学了,他们骂我是汉奸的孙子!”
“我也不去了,他们揪我的辫子,说要给我发配到牛棚去挑大粪。”
最小的侯伟生得虎头虎脑,“谁骂我,我就打谁!”
他今天把幼稚园一个骂他是反动派孙子的小孩子给打了,老师给他罚站,还让他道歉,他拒不道歉,然后就被叫家长。
爷爷就给他接回来了。
侯母见儿媳在屋里安慰儿子也没打扰,就自己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