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回车键》作者:约翰·瓦利(1 / 2)

“这是电话录音。别挂断,请听完……”

我狠狠地搁下了听筒,由于用力过猛,电话机给打翻在地。我站在一旁,大汗淋十漓,气得浑身直打哆嗦。电话机开始发出一阵阵嗡鸣声。听筒离开叉簧时,电话机总是要发出这种声音的,可是现在这声音却比电话机通常发出的任何声音都要响上二十倍。我真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紧急!听筒掉离叉簧!”嘿,简直像是发生了天大的灾祸。

电话是生活中琐琐碎碎的烦恼之一。说句坦白的话,难道你真乐意对着机器说话?但是,我刚才遇上的这件事情已经远非琐碎的烦恼,那是自动拨号机打来的电话。

这是相当新的玩意儿。类似这样的电话我在上个月里收到过两三回,大多是保险公司打来的。他们对你作两分钟的宣传,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他们就会通知你回电号码(我曾经打过一次回电,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们。他们叫我不要挂断电话,于是我很快就在摩扎克公司保了险)。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弄到电话号码的。

我回到浴十室,抹去图书馆的书塑料封面上的水珠,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身十体泡进水里。水太凉了,我又放了一些热水。我的血压刚刚恢复正常,电话铃却又响了起来。

电话铃响了十五下,我却依然泡在浴池里,尽量不予理会。

你可曾在电话铃声大作的情况下看书?

待电话铃响到第十六下时,我站了起来,擦干身十体,披上浴衣,不慌不忙地慢步走入起居室。我盯着电话机呆呆地望了一阵。

电话铃响到第五十下,我这才拿起了听筒。

“这是电话录音。别挂断,请听完全文。这个电话是从你隔壁邻居查尔斯·克鲁格家里打来的。每十分钟重复一次。克鲁格先生知道自己算不上最好的邻居,多有打扰,所以招呼打在前面。他请你立刻到他家里去一次,房门钥匙就在蹭鞋垫下面。进屋你就看着办吧。烦劳大驾,定会酬谢。”

卡嗒,接着又是拨号声。

我不是个急十性十子。十分钟后,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而我还坐在原处思考。我抓起听筒,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

还是那几句话,一字不漏,但不是克鲁格的声音。这是合成的声音,带有“说说拼拼”那档学十习十节目主持人那股热情。

我又从头到尾听了一遍,这才搁下听筒。

我考虑报警。查尔斯·克鲁格在我隔壁住了十年。十年里,我和他只说过十几次话,每次不超过一分钟。我是什么也不欠他的。

我又考虑置之不理。当我还在左思右想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我看了一下手表:十分钟。我抓起听筒,又立刻搁了下去。

我完全可以把电话机拆掉,这不会影响我的生活。

但是,我最后还是穿好衣服,出了前门,一个左拐,向克鲁格住宅走去。

街对面的邻居哈尔·拉尼尔正在屋外刈草坪,他对我招手致意,我也向他招手回礼。这是八月一个迷人的傍晚,七点左右。暮色已深,刚刚割下的青草散发出馥郁芳十香。我一向喜欢这种沁人心脾的气息。我自己的草坪什么时候也该刈一下了,我心里盘算着。

这种想法克鲁格是不会有的。他的草坪一片褐色,高及膝盖,而且蔓草丛生。

我按了一下门铃,却不见动静,于是又敲了几下房门。随后,我叹了口气,朝蹭鞋垫下面看了看,接着就用在那儿找到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克鲁格?”我把头探过门内,喊了一声。

我在短短的过道里踌躇不前,人们在不知道自己是否受欢迎的情况下总是这样犹豫不决的。和往常一样,窗帘遮掩着,屋内暗得很。但是,在那间起居室里,十架电视荧屏放出的光亮,却足以使我看清克鲁格。他坐在桌前的一张椅子上,面孔搁在电脑键盘上,头部一侧已被子弹削去。

哈尔·拉尼尔是洛杉矶警察局电脑十操十作人员,当我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之后,他立刻报了警。我们两个人一起等待着第一辆汽车的到来。拉尼尔老是问我是否碰过什么东西,而我反复强调没有。除了前门把手,我什么也没有碰过。

一辆没有拉响警报器的救护车开了过来。不一会儿,警察纷至沓来,推来拥去的,到处都是。邻居们有的站在自己的庭院外边,有的站在克鲁格屋前,议论纷纷。一些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及时赶到,拍下了塑料布裹十着的十十尸十十体被人抬出屋子的情景。男男十女女,来来去去,我猜想他们是在干着警方的例行公事,拍下指纹啦,收集证据啦。我本想回家,可是他们却要我等在那里别走。

我后来被带去见警探奥斯本,因为案子由他负责。我被领进克鲁格的起居室,所有的电视荧屏仍然亮着。我和奥斯本握了握手,他说话之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他个儿矮小,已经秃顶。在他看见我之前,他看上去仿佛已经十精十疲力尽,可后来,虽然脸上并没有呈现什么变化,他看上去却没有了一丝倦意。

“你是维克托·埃帕菲尔?”他问。我告诉他是的。他朝屋子做了一个手势:“埃帕菲尔先生,你能否告诉我屋子里的东西是否被人拿走过?”

我猜谜似的朝屋子四周又扫了一眼。

壁炉。窗户上的窗帘。地板上的地毯。在起居室里,除了这些之外,你不会再找见其它什么东西的。四面靠墙平排着桌子,只在屋子中央留有一个窄小的通道。而在那些桌子上面放的是显示器,键盘,驱动机——全是新时代虚有其表的小摆设,全由粗十粗的电线电缆互相连结着。桌子下面还有微机和装满电子元件的箱子。桌子上方是直抵天花板的搁板架子,上面堆满箱子,箱里装的是磁带,光盘,胶卷……这些玩意儿有个名称,当时我记不起来。应该叫软件。

“这里没有家具,是吗?除了……”

他看上去有点困惑不解。

“你的意思是说,这儿早先有家具?”

“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这时才恍然大悟,他误会了。“噢,你以为我以前来过这里,可我大约一小时之前才第一次跨进这个门槛。”

他皱起了眉头。我讨厌他那种神情。

“法医说这个人是三小时前死的。维克托,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呢?”

我虽然不喜欢他对我称名不称姓,却也无可奈何。我明白自己不得不把电话的事如实对他说明。

他看上去有点将信将疑。核实一下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何乐而不为呢?我、拉尼尔、奥斯本和其他一些人蜂拥来到我的住宅。我们进屋的时候,电话铃正响个不停。

奥斯本抓起听筒就听,他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夜色更加浓重,他的脸色也更加难看。

等下一次电话铃响,还需要十分钟。在此期间,奥斯本察看了我起居室里的一切。当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时,我竟有点得意洋洋了。他们录下全文之后,我们重又回到克鲁格的住宅。

奥斯本走到后院看了看克鲁格屋后林立的天线,印象似乎非常不错。

“街那头的马迪森夫人以为他在试验与火星人取得联系,”拉尼尔笑着说,“而我呢,则认为他在偷看有线电视。”这里有三个抛物面天线,六根高高的天线杆以及一些电话公司大楼上面可以看到的发射微波的玩意儿。

奥斯本又把我带到起居室,要我描述一下当时见到的情景。我虽然不明白这会有什么用处,总还得尽力而为。

“他正坐在那把椅子上,就在这张桌子前面。我看见地板上有支槍,他的手正好垂向槍。”

“你认为这是自十杀吗?”

“是的,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我等待着他的高见,可他却不作任何评论,“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叹了一口气:“一份遗书也没留下。”

“这种情况不见得都留下遗书。”拉尼尔说。

“是不见得,但是他们却往往那么做。所以,当我找不见遗书,鼻子就开始十抽十搐。”他耸了耸肩:“也许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个电话,”我说,“也许可算一份绝命书。”

奥斯本点了点头:“你还注意到什么吗?”

我走到桌旁,望了望键盘。这是得克萨斯仪表厂的产品,型号Ⅱ—99/4A。在键盘右侧有一大摊血迹,他的头原先就搁在那里。

“我还注意到他当时正坐在这台机器前面。”我碰了一个键,键盘后面的显示器荧屏上立刻布满了字符。我赶紧把手缩了回去,目不转睛地望着行文。

文件名:向真实世界告别

日期:8月20日

内容:遗嘱;杂录;特辑

文件编制人:查尔斯·克鲁格

按回车键,打开文件。

尾处的黑方块忽明忽暗。我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光标。

人们聚集在电脑周围。拉尼尔是电脑专家,他解释说,许多电脑在十分钟无人十操十作的情况下,字符会自动从荧屏上消失。这台电脑在我按键之前一直闪烁绿光,而在我按键之后,才在蓝的底色上显示出黑色字符。

“对这台机器检查过指纹没有?”奥斯本问道。看来谁也说不清楚,奥斯本于是拿起一支铅笔,用有橡皮的一头按了回车键。

荧屏上的字符顿时消失,但是蓝的底色一时没变。瞬间,荧屏上端开始布满小小的十卵十形体,像雨点似的向下移动。真是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

“那是药片,”一位警察惊奇地说,“瞧,那肯定是安眠酮,这是宁比泰。”其他的警察相继说出了一些药名。我也认出了大仑丁,那些中间有醒目红色条纹的白色胶囊,这药我多年来每天都要服用。

药片终于停止飘落,这台该死的机器却开始对我们奏起了音乐。“我的上帝离你更近。”还是三部和声呢!

有些人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听那种可怕的挽歌简直令人十毛十骨悚然,我认为谁也不该感到滑稽,可是,那声音听上去仿佛是用玩具口哨、玩具小笛和汽笛风琴混和而成,听了谁能忍住不笑呢?

随着音乐之十声,从荧屏的左侧出现了一个完全由小小的方格组成的形体,忽闪忽闪地移向中央,犹如电子游戏里的人形,虽然还说不上栩栩如生。你必须运用想像力才会相信这是一个人。

有个图像在荧屏中央出现,而那个人则停在它的前面,弯下了腰。人的下面又出现了一个东西,像把椅子。

“那是什么东西?”

“是不是微机?”

应该是的,因为那小人伸出了手臂,像钢琴师在钢琴前那样上下敲打。他在打字。字符出现在他的上方。

我在此行某处有所遗漏。我十日日夜夜坐在这里。

一个在同轴网中心的蜘蛛,是我观察一切的主……

而这样说还是不够的。必须加以补充。

在此输入你的名字

“耶稣基督,”拉尼尔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人机对话的绝命书。”

“得啦,我们必须了解其它的内容。”

我离键盘最近,所以弯下十身十子在键盘上打了自己的名字。可是,我抬头看时,发现自己把“维克托”打成了“维克9”

“该怎么纠正呢?”我问。

“算了。”奥斯本说。他走到我的身旁,按下回车键。

维克9,你可曾有过这种感觉?努力一辈子,要在事业上出人头地,可是有朝一日你一觉醒来,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干。这就是我的体会。维克9,还想听下去吗?是否?

从这儿开始,行文有些凌十乱。克鲁格看来是知道这种情况的,而且还表示了歉意,因为在每四五十字段落末尾,他总给读者一个是否的选择。

我不断地来回扫视着荧屏和键盘,始终忘不了克鲁格就是在键盘上颓然倒下的。我想像着他独自一人坐在这儿,写下这些文字。

他提到自己灰心丧气,难以继续工作下去。他服用了大量药片(此刻荧屏上又有些药片飘落了下来),失去了进一步奋斗的目标。他已经竭尽全力。我们不理解:他说他不再存在的意思。我们以为这是一种修辞手段。

维克9,你是警察吗?如果不是,那么警察很快就会来到这里。所以告诉你或者警察,我没有贩卖毒十品。我卧室里的麻醉药都是给自己准备的。我已经吃了许多许多,现在再也不需要它们了。按回车键。

奥斯本按了回车键,屋子另一端的打印机蓦地嗒嗒作响,把我们大家吓了一跳。我看见色带来回颤十动,同时朝两个方向打印。拉尼尔突然指着荧屏叫喊起来。

“看呀!看看那个!”

电脑绘制的那个小人重又站了起来,正巧面对着我们。他手里拿着一件东西,一定是支槍,对准自己的脑袋。

“别开槍!”拉尼尔尖十叫起来。

那个小人充耳不闻。接着是一声失真的槍响,那人仰天倒下,一片红色在荧屏里滴下,接着荧屏上绿的底色变蓝,打印机自动停止,屏幕上只有仰天躺着的黑色十十尸十十体以及屏幕底部的“完”字。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奥斯本瞥了一眼。说他脸无喜色,是过于委婉了。

“卧室里的毒十品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望着奥斯本拉开梳妆台和十床十头柜的十抽十屉,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他连十床十底下和壁橱都作了搜查。和住宅里的其它房间一样,卧室里也放满了电脑。墙上凿了些洞,是用来串通粗电缆束的。

我那时正站在一个大纸板筒附近。屋子里有好几个这样的圆筒,容量大约为三十加仑,是装东西的容器。盖子松开着,所以我把它拎了起来。事后真有点懊悔莫及。

“奥斯本,”我说,“你最好过来看看这个。”

纸板筒衬着一个结实的垃圾袋,安眠酮满满地占了三分之二的容量。

他们撬开了其它圆筒的盖子。我们看到了整筒整筒的安非他明,宁比泰,安定,各种各样的药品。

随着药品的发现,越来越多的警察赶回了现场。尾随他们而来的是电视摄像人员。

人们进进出出,看来对我已经不感兴趣。我于是溜回了自己的住宅,锁上了房门,时而从窗帘缝隙处向外张望。我看到记者在采访邻居,拉尼尔也在其中,看来很是得意。那批人两次敲了我的房门,我都置之不理,他们终于转身离去。

我放了一池热水,在浴缸里泡了大约一个小时。随后,我把暖气升高,上了十床十,还盖了毯子。

可我整整一十夜都在哆嗦。

奥斯本第二天上午大约九点上门来,我请他进了屋。拉尼尔也跟了进来,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我知道他们忙碌了整整一十夜,所以给他们送上两杯咖啡。

“你最好先念这个。”奥斯本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份电脑打印件。我打开纸,戴上眼镜,念了起来。

这是用那种糟透的点阵打印机打的。我对这类蹩脚货原则上是不看一眼就扔进壁炉的,但是这一次却例外。

这是克鲁格的遗嘱。某个遗嘱检验法庭将为它而忙得不亦乐乎。

他重申自己并不存在,所以也不可能有什么亲属。他决定把他留在世上的一切财产十交十给一位受之无愧的人?

但是,究竟谁是受之无愧的人呢?克鲁格当然很想知道。珀金斯夫妇当然不行,他们住在沿街四幢房子的前面,虐十待儿童。克鲁格列举了布法罗和迈阿密两处的公判记录以及本地的一个悬案。

拉德纳太太和波朗斯基太太住在街对面,彼此相隔五幢房屋,最十爱十传播流言蜚语。

安德森家的大儿子偷盗汽车。

玛丽安·弗洛丽丝中学代数考试作十弊。

附近还有个家伙在高速公路建筑规划上诈骗市民。街坊里,有个做妻子的女人和挨门挨户推销生意的男人打情骂俏,还有两个女人除了丈夫外还跟别的男人睡觉。有个小伙子把女朋友的肚子弄大后把她抛弃了,事后还在朋友面前吹嘘自己。

近处至少有十九对夫妇没有向国家税务局报告自己的收入,或者少报数目。

克鲁格屋后的邻居养了一条狗,整夜吠个不停。

关于这条狗,我倒可以作证。它也闹得我够呛,常常难以入眠。但是其它的指责纯属无稽之谈!首先,一个有两百加仑非法麻醉药品的家伙有什么权力对邻居蛮横无礼地评头品足?我是说,虐十待儿童是一回事,但是,只因为一个儿子偷了汽车,全家就该背黑锅吗?再说,他又是如何了解这些情况的呢?

更有甚者,他还提到四位玩十弄女十性十的丈夫,拉尼尔就是其中之一。三年来,他老去拜访一位名叫托妮·琼斯的女同事。她也在洛杉矶警察局资料处理所工作,正在十逼十他闹离婚。拉尼尔正在“等候恰当的时间通知他的妻子”。

我瞟了拉尼尔一眼,见他面孔涨得通红,心里也就明白了。

我随即感到一阵心悸。克鲁格在我身上又会发现什么呢?

我急忙往下寻找自己的名字。呵,就在最后一段里!

“……三十年来,埃帕菲尔先生一直为他根本没有犯过的错误而含垢忍辱。我不想言过其实地称他为圣人,但是即使不提出其它理由,我也要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把我所有房地的契约和所有权遗赠给他。”

我看着奥斯本,而他那对困乏的眼睛也正在打量着我。

“可我不想要!”

“你是否认为这就是克鲁格在电话里提到过的酬谢?”

“肯定是的,”我说,“还会有什么别的意思呢?”

奥斯本叹了一口气,坐回到椅子上:“他至少没有把毒十品留给你。你现在还要说你不认识那个家伙吗?”

“你是在指控我吗?”

他摊开了双手:“埃帕菲尔先生,我只是问你一个问题。你对自十杀案件不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也许这是一件谋杀案。如果那样的话,你该明白,你是我们迄今所知唯一从中获得好处的人。”

他一边点头,一边用手指轻轻弹着手中那份电脑打印件的副本。我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一份,真希望它会不翼而飞!

“你没有犯过的错误指的是什么呢?”

我怕就怕他会提出这个问题。

“我在北朝鲜当过俘虏。”我说。

奥斯本对这件事细细揣摸了一阵。

“他们给你洗脑了?”

“是的。”我敲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突然感到非站起来走走不行,屋子里越来越冷。“不。我没……关于那个词也许我有误解。他们给‘我洗了脑’?不错。成功吗?我坦白了自己的战争罪行吗?谴责了美国政十府吗?没有。”

我又一次感到自己被那对装得困乏的眼神十逼十视着。

“你看来对这件事依然……耿耿于怀?”

“这种事情你是忘不了的。”

“那么关于这件事情你还想说些什么呢?”

“这件事就是……不,我不想再说了。不对你说,不对任何人说。”

“关于克鲁格的死,我将不得不再问你一些问题。”

“我认为在你提问的时候,我该请我的律师参加。”救世主呀,我现在将不得不去请一位律师,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奥斯本只是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房门走去。

“我原先准备把这个案件作为自十杀备案的,”他说,“唯一使我感到棘手的问题是没有发现遗书,而现在我们找到了一份。”他朝着克鲁格住宅方向打了一个手势,脸上露出了愠怒。

那家伙不仅写了遗书,而且把这该死的东西编入电脑文件,还照搬了《太平洋人》的特技。

“我知道人是会做蠢事的,这个我也见得多了。但是当我听到电脑奏起赞歌,我就知道这是一件谋杀案。埃帕菲尔先生,对你实话直说吧,我并不认为是你干的。从那份打印件来看,谋杀的动机至少会有两打。也许他在讹诈这里周围的人,也许这就是他为何买进所有这些机器的原因。而身边有如此大量毒十品的人往往会死于非命。对这个案子,我还要做大量的工作,我会找到凶手的。”他咕哝了几句,说什么他不会离开城市,还说以后还要来找我,后来就告别了。

“维克托……”拉尼尔说,我看了看他。

“那份打印件,”他终于说出了口,“我很……欣赏。他们说会替十我保密的,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他有一双矮脚长耳猎犬似的眼睛,我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觉察到。

“拉尼尔,回家吧。别担心,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

他点点头,急忙朝房门走去。

“我相信什么也不会泄漏出去的。”他说。

然而,恶事传千里。

即使克鲁格死后几天镇里未曾收到那些信件,丑闻恐怕也是掩盖不住的。那些信件全都盖有新泽西州特伦顿的邮戳,全都由一台无法查明的电脑打印,对克鲁格遗嘱里提到的丑事一一作了详细的叙述。

我当时对此一无所知。拉尼尔离我回家之后,我就一直躺在十床十上,盖着电热毯。我的脚却无论如何热不起来,除了到浴池里泡一泡,或者弄份三明治,我就一直没有下过十床十。

新闻记者敲门,但我置之不理。第二天,我给电话登记簿上名列第一的刑事律师马丁·亚伯拉姆斯打了电话,聘请他当我的律师。他告诉我,他们可能会叫我去警察局受讯。我对他说,我不会去的,然后吞下两片大仑丁,立刻上了十床十。

耳边几次传来附近警报器的尖十叫,还听到街上的一场大声争吵。我抵制了诱十惑,没有张望。我承认自己有点好奇心,要知道好奇心猫也有之。

我一直等待着奥斯本的光临,但是他却没有来。一个星期一晃而过,在此期间,只发生了两件有趣的事情。

第一件是一个敲门声。那是发生在克鲁格死后的第二天。我透过窗帘,看到一辆银色的弗拉里牌轿车停在路边。我看不见门廊里是谁,所以问了一声。

“我叫丽莎·傅,”她说,“是您约我来的。”

“我可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这是查尔斯·克鲁格的家么?”

“在隔壁。”

“呵,真对不起。”

我决定告诉她克鲁格的死讯,所以打开了房门。她转过身来,对我莞尔一笑,真够迷人的。

描述丽莎该从哪儿说起呢?还记得报上过去常常刊登的有关日本天皇裕仁和首相东条英机的社论十性十漫画吗?还记得《时代周刊》大言不惭地使用“倭”字吗?矮个儿,脸宽得像橄榄球,耳朵像壶十柄十,深度眼镜,两个兔子般的龅牙,铅笔那么细的小十胡十子……

只要撇开那小十胡十子,她和漫画里的东条英机真是一模一样。她也戴一副眼镜,也是那样的耳朵和牙齿,但是她的牙齿绕着矫正钢丝,就像包着装有倒刺铁丝的钢琴键。她身高五英尺八或五英尺九,体重不超过一百一十磅。我本该说一百磅,但是她的每个十乳十房都得再加五磅。它们在她削瘦的身上实在显得过于肥十大,使我只能看到她T恤衫上“美容”的字样。只有当她侧过身来的时候,我才看清了她前后的S形曲线。

她伸出一只细长的手。

“看来我们要做一段时间的邻居了,”她说,“至少要做到我们把隔壁的龙潭虎十穴十摸个一清二楚。”如果说她也带点口音的话,那准是阿根廷圣弗尔南多峡谷的。

“好极了。”

“你认识他吧?我指的是克鲁格,至少这是他自己报的名字。”

“你认为这不是他的真名?”

“我有点怀疑。‘克鲁格’在德文里的意思是‘聪明’,而在业余电脑十爱十好者的行话里是指‘十奸十诈狡猾’。他当然算得上一个狡猾的家伙,但脑子里有根神经搭错。”她意味深长的叩了一下自己的头,“每当那些荒唐的软件企图输入的时候,病毒、幽灵和魔鬼就会跳将出来,仿佛水桶的水溢到了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