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她模模糊糊地,在冥冥之中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她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渴。”
一股寒气、一阵刺痛猛地袭击她的下颚神经。是袖子汁,在他手中的玻璃杯里。
天啊,不是,那不是……”
“谢谢。非常谢——”
她尝试坐起来,惊讶地发现十床十单竟然——就是自己的衣服?!
“你的衣服,对不起,”他看透她的心思,连忙说,“你的裤袜和超短裙会阻碍试验的进行,所以……但你的衣服全部都洗干净了,而且已经晾干了,就放在那边。”
她看过去,椅子上就放着褐色的羊十毛十衫、裤袜和鞋子。
他很有礼貌,转过身。玻璃器皿也放在十床十头柜上那个绝缘的葡萄酒瓶旁边。
“这是什么东西?”
他坦白地说:“这是便盆,呕吐用的。”
十床十单不但起到一种保护作用,还能遮盖身十体,避免造成尴尬。
“啊,我本应该——”她回忆着。
他摇摇头,在她面前来来回回地滑行。
“你休克了,一直都醒不过来。”
他没有说下去,犹豫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对事情有所犹豫。她也能看透别人心思了。
他此时挣扎着:我是否应该告诉她我内心的想法呢?
那是当然了。他终于说出了口:“你不想醒过来吧?!”
“在我脑海里,所有的事情都已成过去。”
“包括那棵梨树、验电器、那次注射,还有那种静电反应?”
“不……”她先是没听明白,但接着反应了过来,“不是的。”
他蹲坐在她的十床十边,双手轻轻地抚十摸她的脸。他十温十柔地跟她十交十谈:“等一下。希望你不要再逃避现实。事情是可以解决的。现在你的问题肯定是可以解决的了,因为你已经痊愈了。你懂了吗?你的病治好了。”
“可你之前说我得了癌症?!”她带着责问的口气跟他说。
他冲着她笑了,笑得十分灿烂。
“是你告诉我你得了这病的。”他申辩说。
“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告诉你呢?”
他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说道:“你自身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解释。我给你的治疗本来不可能引起那三天的昏迷症状。这说明你身十体有问题。”
“三天!”
他轻轻地点点头,继续说下去,说得很动听:“我偶尔有点自负。可能绝大部分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这导致我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你觉得我真的是这样吗?我早就猜到你已经去医院看过医生了,甚至做了活组织切片检查。难道不是吗?”
“是的。而且我很担心。”她承认道,双眼注视着他,“我母亲、阿姨都因为得这个病死的。我姐姐也做了十乳十房根治十性十切除手术。但我不能忍受这样的手术。当你——”
他接着说:“当我告诉你,你得了癌症,一个你从来就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你眼前一黑,晕倒了。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控制你身上那七万多伏特的静电。我只好压住你。这下子,我可用了不少力气,弄得个筋疲力尽。你脑袋没被磕破真是万幸。”
“谢谢你!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呢?”她下意识地问,然后就哭了起来。
“做什么?回家去,无论你的家在哪。无论未来多么渺茫——你都要鼓起勇气再次开始你的人生。”
“但是你说过——”
“你觉得我还没有治好你的肿瘤吗?”
“你是说——你真的——你真的治好了我的病了?”
“我指的是你已经接受了成功的治疗。我之前不是向你解释清楚了吗?你记起来没有?”
“记得一点,但不是所有。但是——它还在那。”她把手伸到“十床十单”下面,偷偷地去感觉那个肿块。
带着点夸张的口吻,他率直地对她说:“如果在你脑袋上,用球棍敲一下,那也会有肿块。肿块会持续到明天、后天,直到大后天它才开始变小。一个星期后你仍然可以感觉它的存在,但其实它已经消失了。肿瘤跟脑袋上的肿块一样。”
最后她恍然大悟:“一劳永逸地把癌症治好了——”
他严肃地说:“天啊!看着你,我知道我不得不再一次去听那些所谓的大道理了。但是,我不想听,也不会去听。”
“什么大道理?”她很吃惊地问道。
“我们自己对他人的责任——这种大道理。它分两部分,其中还包括很多更细小的内容。第一部分说的是我们对他人应负的责任,要求我们必须承担起传统意义上的责任。第二部分仅仅是我们对其他人的责任,没有其他要求;我经常听不到这一部分。第二部分完全忽略了这一现实:人类是不情愿去接受好东西的,除非是伟大祖先留下的。第一部分则完全意识到这一点,可是它却常被十奸十险的小人利用。”
“我不会——”她说不下去了。他根本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它们给予我们一个新启示,有关于或无关于宗教信仰或神秘主义。或者说这是一个严格按照伦理哲学模型烧铸而成的启示,某种程度上还带着同情、怜悯。它强迫我屈服在强加子我的罪行之下。”
“但是,我只是——”她再次被打断了。
他用修长的食指指着她,说:“你让自己成为我提到的这些大道理中最十精十选的例子。如果我的设想是对的,你已见过你最亲密的小镇外科医生——他诊断出你得了癌症。然后他把你移十交十到另一位癌症专家。同样,这位专家把你转送到另外的同事那里,进行会诊。在极度恐慌之下,你歪打正着地到了我这儿,接下来竟然被治愈了——之后,你再去见你那几个医生,他们都说你的痊愈简直就是奇迹。他们会给你什么答案,你知道吗?‘自然恢复’,这就是他们的答案。到时不仅只有医生给你这样的答案。”突然,他变得很激动,“每一个人都在宣传自己的广告节目。你的营养师会大肆宣扬那些据说可以让人长寿的麦芽或燕麦饼;你的神父会跪在地上仰视天空向上帝祈祷,你的遗传专家们则会摆出他们的拿手理论——‘世代遗传’,使你确信自己祖父母的肿瘤到最后也是‘自然恢复’,只是不为人所知而已。”她躺在十床十上听他说着,惶恐不安。
“请你不要再说了!”她哭了。
但他仍然冲着她嚷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机械电子工程师——有一个法律学位。但是如果你真的愚蠢到告诉其他人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将会因为无牌照从事药物治疗而被关进大牢。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即使你这样做,我也有办法应付。你可以因为我给你注射十了一针而指控我侵犯你,甚至你可以指控我绑架你,只要你能证明是我把你弄到了实验室,再弄到了这屋子里。但没有人会指控我治好你的恶十性十毒瘤。其实你根本不认识我,是吧?”
“对,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晓得。”
“对不起,我是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的。而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哦,我叫——”
“不要告诉我!不要告诉我!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只想跟你的肿瘤扯上关系而已。事实也是这样。我只想让你尽快离开这里。我所说的你全听明白了吗?”
“等穿好衣服,我就立刻离开。”她严肃地回答。
“没有任何意见要发表吗?”
“没有。”刹那间,她的愤怒转化成无止境的悲哀,她补充说道,“我想说——谢谢。这样可以吗,先生?”而他激动的情绪也有所缓和。
他走到十床十边,蹲坐在脚跟上,面对面跟她十温十柔地说:“很好!虽然十天后,你拿到‘自然康复报告书’,你不会感谢我——甚至六个月,一年,两年,五年,检查报告依然写着十陰十十性十,你也不会感谢我,但这还是挺好的。”
他虽然稳稳地撑着十床十角对她说话,她还是察觉到他话语背后那丝丝哀愁。她伸手抚十摸十他的手。他既没有退缩也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她问他:“为什么我现在不能道谢?”
他苦涩地回答:“因为要恪守信仰。即使曾经发生过,却也再不会发生第二次——”他站起来,一边走出房门一边说,“今晚请不要走,外面太黑路不好走。明天我会来看你。”
第二天早上,他回到房间,发现门是开着。十床十已经收拾好,十床十单,枕头套和她用过的十毛十巾都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椅子上。但她却不在。
他走出房间来到前院,凝视着他的盆景,陷入沉思。
早晨的太十陽十给树叶镀上了一层金黄色。晨光里,老树那些多瘤的树枝显得非常突出,粗糙的灰棕色树皮就像天鹅绒般柔软。只有与盆景或其他的盆景主人(这个群体的人数已经没那么多了)相处一段时间,一个人才能完全理解盆景和它的主人的微妙关系。树存在着一种稀有的特十性十,它们是生物,而只要是生物就会发生变化——它们改变自我的途径是明确的。人类在观察树木的同时,心里仔细斟酌、构思,随后开始着手修整树木。接下来就全靠树木了。它们会想方设法地生存下去,做超越自身能力的事情,或者处理问题的速度比人想象的还要快许多倍。所以塑造盆景是妥协与合作的过程。人不能塑造盆景,也不能创造盆景。这一过程需要人与树的共同参与、相互了解;更需要漫长的时日,以便让双方磨合。我们必须记住自己的盆景,记住盆景的每一根枝条,每个角落的裂缝、针叶。晚上,清醒地躺卧着,或是在千里之外休息的时候,我们能回想起修剪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全过程。我们必须预先制定计划,充分利用铁丝、水、光线,使用瓦片和种植杂草种子或地被植物的工具。我们要跟盆景十交十流我们的想法。只要我们的解释足够清楚,树木完全能够理解并给予反馈,和人协调。
盆栽有高度的自尊心,它们总是坚持个体的变化差异。这很好。我会做到你所要求的,但我必须按自己的路子走。对这些差异,盆景总是乐于给出一个逻辑清晰的解释。它们经常这样做而且做时几乎带着微笑。它们使人明白,只要人类对此理解得透切,盆景的自我塑造和人类的栽种构思之间存在的一些误差就可以避免。
盆栽的雕塑——盆景,是世界上生长(或变化)得最慢的雕塑,确实如此。有时候,真让人怀疑:被雕塑的究竟是人,还是树呢?光洒在树上,他呆在树底下大概有十来分钟。后来他走到一个有雕饰的木箱旁边,打开箱盖翻出了一段破烂不堪的棉帆布。随手打开天井右边的玻璃窗,给树根铺上帆布,再把所有泥土推到一边,空出另外一边让树干吹吹风,吸收水分。也许过一会儿——或者过一两个月,顶端的嫩枝就会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压力不均的水流会通过形成层,逐渐向上输送并且保持水平树枝中水分的缓慢流动。或许不需要这样做——因为这必须使用铁丝或其他工具来捆绑和固定。
“早上好。”
“哦,讨厌!”他咆哮着,“我被你吓到了,咬着舌头了。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她在十陰十暗处跪下,背对着内墙,面向天井,说:“我原本要走了。但是我没走,在这棵树前呆了一会。”
“然后呢?”他问。
“我想了很多。”
“想了什么?
“你。”
“现在呢?”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去看任何一个医生或者叫他们给我做体检。我要告诉你我要说的,直到确定你相信我之后,我才离开。”
“进来吧。一起吃点东西。”看着他,她不禁傻笑起来。
“我走不动,双脚都麻了。”
他竟毫不犹豫地抱起她,徘徊在天井周围。
她双手搂着他的肩膀。两个人的脸靠得很近。她问他:“你相信我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继续朝木箱走去。停下来后,他深情地望着她,回答道:“我相信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我很乐意去相信你。”
说完,就把她轻轻地放在木箱上,然后站在她身后。
这时,她严肃地对他说:“这就是因为你曾经提及的恪守信仰。我认为你的人生中至少也应该付出那么一次——假若如此,你就不用再重复那样的话了。”说着,她用脚后跟小心翼翼地敲打石头地板。突然,她痛苦地笑了一笑:“哎哟!四肢麻木!”。
“你一定想了很久。”
“是啊!你想让我再想久一会儿吗?”
“当然。”
“你真是一个让人感到既生气又恐惧的家伙。”
听到她这样说,他看上去是那么高兴:“告诉我你究竟想了些什么呢?”
“暂时不能告诉你。”她很平静,旋即反问他,“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认真地回答我。”
“我没有生气啊!”
“为什么‘那么’生气?”
“我说——我没有生气,倒是你让我觉得很生气。”他和蔼可亲地说。
“好,那究竟为什么?”
他盯着她,过了很长一段的时间才说:“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点点头。
突然,他摆摆手,指向外面:“你猜猜,我是怎样得到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包括房子、土地、设备的?”
她没有回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声音突然变得深沉:“因为一种排气系统,一种向废气施加旋压就能把废气导出内燃机的系统。这种系统配备有一个消声器,消声器由玻璃化羊十毛十绒质地的衬里重重包裹。未燃十烧的固体物质将会嵌入消声器的内十壁,在高旋压下,燃十烧固体粘附衬里。衬里会一片一片地自动滑十出,而且一达到几千英里长,就会自行换上干净的。燃十烧后剩余的废气就被传送到各个火花塞中继续燃十烧,同时可燃气体便会燃十烧。气体燃十烧释放的热量将用作燃料预热。仍然剩余的废气被导入5000英里长的套筒再次高速旋转。最后释放出来的气体,根据今天的标准,是十分洁净的。因为系统经过预热,发动机的使用寿命就得以延长。”
听到这,她逐渐明白了。
“哇哈!这个排气系统肯定帮你赚了不少钱。”
“我是赚了很多钱,”他随声附和,“但我赚到钱,不是因为这个系统设置能减少空气污染,而是因为汽车公司买下了系统,把它丢弃甚至埋在拱顶地下室里。汽车公司讨厌这个系统,要是使用这个系统设置,汽车公司就得在他们的新车里安装某些附加设备。销售汽车附件的公司也不喜欢这种排气系统,因为他们得用上更多高效能的原燃料。这样也好——不把系统卖给汽车公司。我也不晓得这会不会更好。但是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对!我真的生气了。我还是个小孩子时,在一艘油船上工作——认认真真用棕色肥皂和帆布冲洗挡板的时候,我就生气了。为了把工作做得更好,我在岸上买了一瓶洗洁剂。试用后觉得很好,洗得既快又便宜。于是我把这瓶洗洁剂带给工头。但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对准我的嘴巴狠狠地来了一拳,声称他比谁都清楚了解这份工作。不过他那时暍醉了,所以事情也没让我太难堪。最倒霉的倒是:我是船上的老水手们口中所说的‘为公家着想的蠢蛋’(船上最肮脏的叫法)。他们经常合伙对付我。我真的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要阻碍事情向好的方面发展?
“这个问题啊,我思索了一辈子!我总算有了些想法,它们在我脑海里萦绕不散。这个想法就是‘提出下一个问题’:为什么是那样的方法?为什么不是这样的方法?对于任何事情任何情况,人们总是有下一个问题——尤其当你想得到答案,并且答案永远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时候,那么你就会不停地发问。但可悲的是,我们活在一个人们永远不会提出下一个问题的世界!
“我付出的一切已经得到回报。我拿走的是人们不需要的东西。如果我一直因为这而生气,这是我自己的错。我得承认这是因为我不能停止去问下一个问题,乃至找到它们的答案。在我的实验室里,摆放着6件真正能够轰动一时的、还没有任何其他人见过的杰作,另外还有50多个发明的构思蓝图仍藏在我脑子里。可惜,即使人们知道沙漠有那么一天将变得绿草如茵、鲜花盛开,但他们仍旧互相残杀。面对着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即使矿物燃料早已经一次又一次被证实会导致全人类的灭绝死亡,人们还是冥顽不灵,投入数以10亿计的资本寻觅石油的踪影。是的,我真的生气了。除此之外,我还能怎样呢?”
她保持沉默。任由他的话久久地徘徊在院子里,回荡着,然后通过天井顶部的小涧传到遥远的天边。她静静的聆听,让他感到此时此刻他不再是孤单一人——她和他同在;她默默地等待他不再发狂不再愤怒。当他完全领悟她的心意时,他像只绵羊似的对她咧嘴而笑。
过了好久,她打破宁静,对他说:“其实你可能已经提出了下一个问题,只是这个问题没有那么准确恰当。我认为,人们已经十习十惯生活在古人流传下来的至理名言中,因此他们不想也不愿意去尝试、去思考新的东西。但有件事情是值得我们关注的——恰恰在我们提出问题的同时,问题的答案便早已蕴涵其中了。”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把手放在火炉上,很自然地我们就会尽量避免被火烫到。这样答案不就很清楚了吗?外界一直拒绝你所做的一切,这正暗示着,现在是时候去问问为什么了。答案早就摆在那,只等着你去寻找。”
“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人类就是太愚蠢。”
“那不是答案,你知道的。”
“那什么才是?”
“哦,我也不晓得该怎样告诉你!我只知道,做任何事情,别人所关注的比你所做的更重要。如果你想得到你要的东西,我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如何从这棵树上找到答案了,不是吗?”
“真是叫人吃惊!”他惊叹不已。
“人们生活在世上,也种植植物。你修剪盆景的目的是什么?我完全不明白。但是我肯定——你一开始修剪的那棵盆景一定不是最强壮健康的。它弯曲而瘦弱,但长到最后却变成了最美丽的。当你想要塑造人十性十,你—开始就应该牢记这个道理。对你的过去……我不知道是取笑你那张被打的脸,还是对着你的嘴巴猛击的那—拳!”
说完,她站起身十子。这时,他才意识到她是如此的高挑。
“我必须走啦。”她说。
“不要走。过来吧。我说一个比喻。只要你听到这个比喻你就会明白一切。”他挽留她说。
“噢,我不是害怕知道这个‘一切’。但是我必须走。”
“你在害怕,害怕提出下一个问题吧?”他问题提得很机灵。
“是啊!怕得要命!”
“但无论如何,你问吧!”
“不。”
“那我来问。你说我生气、恐惧,你想问我怕什么?”
“是的。”
“我怕的是你,怕你就这样死去。”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艰难地说下去:“你就是有办法让我说实话。我是想说说你正在思考的事情。你在想:我害怕任何亲密的人际关系;我害怕自己不会拆开质谱仪,或者看到余弦切线表就忧心忡忡。我不知道如何应付它。”
他语气诙谐,但双手却不停地颤十抖。
她十温十柔地回应他:“你给盆景淋水只淋一边或者只让十陽十光照射盆景的一边,这不就证明你懂得如何对待它嘛。你对待它,就像把它当成有灵十性十的生命、物种,或女人。假如你让它顺其自然,再花点时间和心思,它就会变成你想要的。”
他接着问道:“我觉得你给了我莫大的帮助。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在那棵树下坐了整整一个晚上,脑海浮现着一个影像:两棵扭曲瘦弱的树木相互扶持。你觉得它们可以一起塑成完美的盆景吗?”
良久,他鼓起勇气,问了下一个问题:“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