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荣生译
每到早上,女猎人的手套就清洗得干干净净,靴子也不再是皱巴巴的。
女猎人离开她那间位于城堡角落的黑暗房间,大步穿过大厅,走进日光浴十室。她看到王后坐在十陽十光照射的水池中,自斟自饮地喝着茶。
“早上好!”王后说。
“我想是的。”女猎人说。她小心翼翼,透过日光浴十室的大窗口往外看了一眼,作为她确定早晨美色的前缀。她看到森林仍然是因冬天而死气沉沉,树叶仍是枯黄。她看到了各种鸟类在冰冷的蓝天中飞行的队形,然后不由得点点头:“它肯定有一种充满希望的表象。”
“喝杯茶?”王后问,有意地把茶壶高高举起。
“我想是的。”女猎人说,从餐桌上拿起一只十精十美的骨灰瓷杯。当她把它抓在她的皮手套之中的时候,瓷杯变成了一只坚固的石头大杯。王后眉头抬了一下,但是没说什么。她们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抿了一口茶。
国王急匆匆地走进房间,他心神不定,喃喃自语:“早上好,我的王后,我的女猎人。”他说,然后在妻子的催促下拿起了一只茶杯。茶杯在他手里并没有变样。
他转过身来,用怒气冲冲、呆滞的眼睛对着女猎人。“你找到她了吗?”他问女猎人,“你找到我姑十娘十了吗?”
“没有,陛下。”女猎人低下头说。她每天都被这种失败的感觉折磨着。
国王把眼睛移开,他显得既失望又愤怒。他什么也没说,把茶杯摔到地上。茶杯被摔得粉碎。他走了出去。
王后把瓷器碎片拾起来,这些碎片在她的手里又成为了一件完整的瓷器。再次成形的瓷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小鸟做了一次小幅度的振翼后再次变成一只茶杯似的。王后停下手头的活,抬起头,手里捧着那只茶杯。
“不管任何人对你说什么,”王后一边说,一边用她自己的眼睛去捕捉女猎人的眼睛,“你一定要记住,你将会从我这里得到最好的奖赏。把公主的心脏拿来给我就行了,还有她的双手。”
“是的,我的王后。”女猎人说着就弯着腰退出日光浴十室。
在走廊里,诗人出现了。
“女猎人!”他大声喊道,然后快步向她跑过来。
她停下来等他。
“女猎人。”他喘着气说。他弯下十身十子,双手按在膝关节上,试图在找回他的呼吸:“哦。女猎人。你的狩猎有什么好运了吗?”
“我只向国王和王后报告。”她提醒他。
他狡猾地看着她:“你应该向国王报告。我想,王后只不过是继母。”
女猎人知道她这次失态了,但是这也没办法,她只好耸耸一只肩膀,表示说这没关系。
“我来问问你:你昨晚做梦了吗?”
她把她的弓支在地上,倚着它:“我不知道。”
“你是知道的,”诗人坚定地说,“你不可能不知道。好吧,告诉我吧。这是为了子孙后代的利益的。当你拯救了公主,当你把她从黑暗的森林中带回来,它将会成为我的故事的一个宏伟高十潮的结尾,这是肯定的。但是人们将会想知道什么是你这样做的动力。”
她闭上眼睛,集中十精十神,想回忆起她那些梦。
“我梦到我父亲了,”她终于说道,“我梦到我母亲进入我的房间,她摇醒我说,‘你父亲死了。’我没有哭,然而我的心脏敞开了,逐渐形成了一个鲜花盛开的花园。”
诗人把她说的记录下来:“是的,是的,非常好。还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了。”她说。
“哦,”诗人失望地说,“嗯,为完成这个项目,我还得去访问你父母。他们叫什么名字?”
“他们没有名字,”女猎人说,“我是一个孤儿。”
那个美好的早晨及其所有的希望在没有多少乐趣的情况下变成了普通的一天。女猎人追寻猎物的行踪,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脚印。她找到了一些松散的羽十毛十、几副鹿皮以及一只浣熊的白骨骼,但是却没有什么血红色的绶带,或者一块明亮雪白的布片,更不用说一束乌黑的少女头发。
“她不可能走远,”女猎人自言自语地说,“她只穿着拖鞋,它们并不是很结实。”她低头凝视着她的靴子,再次看看它们究竟破烂到什么程度。“这种日子还要延续几年呢。”她对她的靴子说。
它们什么也没说。
太十陽十消失在森林的后面。女猎人回到城堡过夜。城堡里她的那张十床十变得比她早上离开时更硬、更窄小了。
第二天早上,她房间的窗口变得更小了,从窗口透射进来的光亮也更少了,只是让她能够看清楚她的手套又清洗干净了。她的两只靴子的踝关节处此时都有了一处永久十性十的皱褶,黑夜也无法将其消除。
女猎人沿着阶梯下到日光浴十室,王后已经坐在那里沐浴着灰色的十陽十光,眼睛凝视着沿窗玻璃往下流淌的小河流。
“一个下雨的早晨。”王后说。
“我想是的,”女猎人说,她透过日光浴十室的大窗口往外看,看着冬天光秃秃的可十爱十的森林,看着森林上空的云彩,“天空当然有下雨的迹象。”
“吃点司康饼?”王后问,说着递过来一只盘子。
“我想是的。”女猎人说着拿了一块司康饼。这块司康饼一到她的戴着手套的手里,马上就变成了一片硬皮面包。王后眉头抬了一下。
国王进来。“早上好,女猎人,王后。”他说。他接过王后给的一块司康饼,它在他的手中并没有任何变化。“你找到公主了吗?”他问女猎人,“你找到我姑十娘十了吗?”
“没有,陛下。”女猎人低着头说。
国王把司康饼捻碎,扔到餐桌上,昂首离开房间。
王后把碎饼捡起来,这些碎饼一到了她的手里,马上就又变成了一块完整的司康饼。这些面十十团十十集结到一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只老鼠在爬来爬去,然后再变回司康饼。王后停下手头的活,抬起头。
“你要记住,”王后说,“你将会从我这里得到最好的奖赏,如果你把公主的心脏和手拿来给我的话。”
“是的,我的王后。”女猎人说完就弯着腰退出日光浴十室。
诗人在院子里遇到了女猎人。
“你今天要上哪?”他问。
她用眉头示意一下那十陰十森恐怖的森林:“跟以往一样。”
他眯着眼盯着那些把城堡围起来的光秃秃的蔷薇,感到一阵颤十抖。
“你昨晚梦到什么了?”他问。
“我想,你要是想知道我晚上梦到什么,你白天就应该跟我到森林里去。”
诗人再看了看那漆黑的森林,女猎人说完他伸出一只手。
他转身背对着她。她只好把手放下。
“也许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她说。
诗人转过半边身十子,捻着他手中的画卷:“什么问题,女猎人?”
“公主为什么要离开城堡?”她问。
诗人哆嗦了一下,走到她身边小声地说:“王后在观看着我们所有的人,在她的镜子里。”
女猎人对此思考了一下:“这么说,她知道公主出走的原因了?”
“我们全都知道,”诗人说,眼睛不敢与她的眼睛对视,“王后是嫉妒……”
女猎人皱起眉头:“有一场争斗?也许是一种争执?”
“很多争斗,”诗人说,“他们总是在公主尖十叫后才结束。”
“那么她有没有……”
“我说得太多了,”诗人匆匆地闪入路边的十陰十影中,“你不应该问这些问题。”说完他就消失不见了。
女猎人快速地往前走,穿过城堡大门,一边走,一边竭力回忆昨晚所做的梦。
她梦到了公主,这是她来到城堡并被命名为女猎人之后的第一次。她梦到了一位小姑十娘十,她正在从她那件雪白的裙子上往下撕扯血红色的绶带,沿着一条十陽十光照耀的宽阔大道跑到森林中去。梦中,女猎人就是那个小姑十娘十。透过那双破烂的拖鞋,她可以感受到跑道上的每一块石头,而且她憎恨死了她那件白裙上冗长的花边。
梦中,女猎人停下不跑了,但是公主还在继续跑,就像蝉蜕皮似的把女猎人蜕出来。梦中的女猎人看着那个穿白裙的姑十娘十从十陽十光大道消失,接着,十陽十光消失了,那条大道也消失了。
此时,森林里一片十陰十暗寂静,跟梦中的情景一模一样。光秃秃的灌木碰到任何柔软的物体都会把它钩住。女猎人的皮靴、马甲和手套保护着她,森林里任何东西都碰不到她。
梦中的大道此时只不过是一条羊肠小道,女猎人仔细地查看地面,希望能够找到小姑十娘十路过的迹象,就算是兔子路过的迹象也好。因为她已经绝望了,所以她相信这个梦。她没有选择,只要尚存一丝希望,国王和王后都会聘用她,除非她老死。尽管女猎人还很年轻,她相信自己不久就会死去,她的靴子会被磨损破裂并在森林中背叛她。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她房间的窗口会完全封闭,使她在睡眠中窒息。
女猎人穿过森林的保护带,看到一条河流,是她以前从未见到过的。太十陽十穿过雨层,洒在青草都被割去了的堤岸上。这里有一条很明显的路,上面撒满了松柏叶,一直通往上游。女猎人沿着这条新路往前走,没多久,就到了一座小别墅的门前,别墅的房门高度只有她身高的一半。
女猎人发现树丛下有一个十陰十影伏十在那里。她站在外面等着,想看看别墅里面是否有动静。等了一会儿,见什么人也没有,她就拔十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向前门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