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戈涅尔教授的发明》作者:[美] 阿西莫夫(1 / 2)

齐平译

一、奇怪的居民

“戴兹……丢十了戴兹我受不了啊!戴兹是我多好的伙伴啊!……现在我多孤单啊!……”

女公民什明曼用绣花手绢擦了擦通红的、近视得很厉害的眼睛和长长的鼻子。

“我敢断定,”她啜泣着继续说:“这事儿准是瓦戈涅尔教授干的!我不只一次亲眼看见他用绳子牵着狗,把它带进自己的住宅里……他要狗干些什么呢?我的上帝,我连想都感到害怕!很可能我的戴兹已经死掉了!……想想办法吧,求求您了!……假如你不管的话,我就自己到民警局去。……戴兹,我可怜的乖乖!”什明曼太太说完又哭了起来。

她的瘦削干枯的双颊泛起了潮十红,下嘴唇耷十拉下来。

公共住宅负责人茹科夫蓦地在椅子上转了一下十身,焦躁地弹着手指:“请安静一点,公民!我可以向您担保,我们一定会采取措施的!而现在,请原谅……我没有空。”

什明曼深吸了一口气,鞠了个躬,走了出去。

茹科夫松了一口气,对着管理委员会的秘书拉托夫说:“哎呀,……真能折磨人!真有这种固执的婆十娘十。”

“是啊,……”克拉托夫想想,回答说:“真是不好对付的老太婆。事情倒是应该调查一下,仅在我们这个大院,丢狗事件就发生了四起,居民们纷纷来告状。怎么狗总是灾星照头?

假若事实证明真是瓦戈涅尔教授偷狗,那我倒不惊讶,只是他弄它们搞什么鬼名堂呢?作皮大衣领子吗?真是个怪人,是个行为可疑的人!”

“他可是个教授啊!”

“教授又怎么样?还兴许是造假钱的呢。”

“用狗吗?”

“你不要笑,过去有过这样的事。至于狗,你注意,在他房间里通夜亮着灯,从窗帘上可以看见他的影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真是个夜游神。”

“是啊,他真是个怪人……前几天,我坐电车回家,抬头一看,对面坐着瓦戈涅尔教授。他两手都拿着书,同时阅读。我瞥了一眼,一本是俄文书——全是各种数字,而另一本是德文书。使人惊讶的是一只眼睛看一本书,而另一只眼睛看另一本书。售票员走近他说:‘给您车票!’他用一只眼睛看着她,另一只眼睛还在看书。售票员‘哎哟’一声惊呆了。人们都盯着看他。大伙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看他,而他却若无其事。……”

“很可能他十精十神上有十毛十病吧?”

“完全可能!”

有人敲了敲门,走进的是瓦戈涅尔教授的女管家菲玛。

“你们好!我们老爷让我来缴房钱。”

“从前有老爷,现在老爷全都完蛋了。”茹科夫说。

“对,主人,就是瓦戈涅尔啊。”

“正好让她给我们讲讲。”

“请给我们讲讲,菲玛,你家‘老爷’用狗在搞什么!”

菲玛无可奈何地挥挥手。

“他有许多狗吗?你说真话。”

“他有多少,我可说不清楚。他不让我进放狗的那个房间去。狗是有,还听得见狗叫,夜里,我从小十缝里偷着瞧,嗬,你猜怎么样,狗蹲着,带着短短的脖套,它不能躺下,不能睡,看去好象憋得要死,脑袋老是向下垂着。他就坐在狗旁边,还非常亲呢地搔着狗脖子下面的十毛十,他不让狗睡觉。”

“他怎么会不睡觉呢?人是不能不睡觉的呀!”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他从来不睡觉。十床十是早就弄出去了。他说,今后,连‘十床十”这个词都应当废掉。只有病人才需要它。”

茹科夫和克拉夫疑惑不解地对视了一下。

“这是个疯子。”

菲玛同意地回答说:“我是已经十习十惯罢了,跟了他十五年了,不然,早就走了。……过去他这个人还不错,只是越来越变得奇怪了,好象十精十神不正常似的。”

“这些变化是怎样开始的呢?”

“谁知道呢!也许是从眼睛开始的吧?……开始象做体十操十似的,到他房间一看,他象是在跳舞。他右腿象是在跳波尔卡舞,而左腿象在跳华尔兹舞。而手呢。却在打着不同的拍子。以后是斜着眼睛,他站在镜子前斜着眼睛。有一天,我看见他一只眼睛看着天花板,而另一只眼睛却看着地板,我被弄得发呆,哗啦一声,把手上的杯盘都摔在了地上,我真惊呆了。”

“你知道什明曼的狗吗?叫什么‘戴兹’的。”

“雪白雪白的,十毛十十茸十茸的那只狗吗?怎么不知道。”

“你主人是不是偷了这只狗?”

“不管看见没看见,反正都是有可能的,光说话,忘了事,我的电熨斗别凉了。……钱在这儿。”

“怎么这么少?”

“老爷说,我的主人在生委会登记,有权少付一些房费。”

“什么‘生委会’?”克拉托夫问。

“生委会就是改善学者生活委员会。”茹科夫猜出来了。

“让他出个证明好了?现在还得按原数付款,你就这样转告他。”

“好吧。”两颊绯红的菲玛用围裙边擦了一下鼻子,走出了房间。

“应该通知民警局。这个疯子也许会烧了房子或者把谁给宰了。”

二、狗案始末

关于起诉瓦戈涅尔教授窃狗案,使大厅里聚满了人。熟识的人见面都相互询问:“您也是因为‘狗案’来的吧?……也得到了传票吗?”

“不,我这是出于好奇!……教授竟突然偷起狗来了……他要这干嘛,要吃狗肉吗?”

“我是接了传票来的。是见证人。我的杜捷克也丢十了。它真是一条好狗。我想提出民事起诉。”

“全体起立!”

这时,大厅里进来了法官们。

“现在开庭审理公民伊万?斯捷潘诺维奇?瓦戈涅尔窃狗一案。……”

瓦戈涅尔教授走进庭前,从他外表上看,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在他的鬓角和栗色头发里及宽而密的大十胡十子,只略有几根银发和银须。面色红十润,两颊绯红。眼睛炯炯有神,十精十力旺盛,体格很棒。

法官心里想:听说,这个人总也不睡觉。原以为看到的一定是位疲倦不堪的老人。看看被告,法官不相信了。他饶有兴趣地询问:“您的名字、父名、姓?”

“伊万?斯捷潘诺维奇?瓦戈涅尔。”

“年龄?”

“五十三岁。”

群众惊讶地面面相觑。

“职业?”

“莫斯科大学教授。”

“工会会员吗?”

“是教育工会会员。”

“是十十党十十员吗?”

“不是。没有判过罪,也没被控告过。”

“是苏联公民吗?”

“是的!”

“有家室吗?”

“鳏居。”

“您知道有罪吗?”

瓦戈涅尔教授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不,不知道!”

“您是不是偷过狗啊?”

“请允许我在传讯证人后作一下解释。”

“好。请记下来。”法官转向秘书说,“被起诉者不承认有罪。传证人希特尼柯夫作证。您对本案有何申诉?”

“本管区纷纷收到邦达尔十胡十同的公民们丢狗的报告。波良柯夫公民丢十了一只非常珍贵的塞特长十毛十猎狗。公民尤什凯维奇丢十了一只哈巴狗。而捷留金丢十了一只波斯猫。狗丢失后,无影无踪,连它们的十十尸十十体也没有找到。看来,狗肯定是被人偷去了。”

“你进行过侦察吗?”

“丢十了一只狗不算什么案子,我们没有时间对于这种事逐个搜查。可是,当公民什明曼对瓦戈涅尔申诉和公寓居民委员会起诉,我们进行了了解。差不多所有失主都认为是瓦戈涅尔教授干的。他本人还是个怪人。据说他在夜里不睡觉,或者是在家里工作,或者是上街走。公寓的看门人好几次看见他用套索带着狗回家。在他的房间里,狗又叫又嚎,罪证确凿。

“鉴于以上的情况,我们决定对于瓦戈涅尔教授进行搜查和检查他的材料。搜查由我们进行,当时在场的还有集体宿舍的主任和看门人,什明曼公民也在场。

“在被告人的第一个房间里,除了一些各种各样的工具和不知何处制造的机器之外,没有找到其它罪证。在第二个房间里,我们发现有六只不同品种、岁数、十性十属的狗。他们都用短皮带系在墙上。它们当中,有的耷十拉着脑袋,好象是要死了,或者是非常疲倦的样子。在桌子上躺着一条雪白的白茸茸的小狗,它的头顶打了一个洞,连脑髓都能看得见。什明曼公民认出这是自己那只狗的十十尸十十体。她号啕大哭,昏过去了。……”

在法庭里还听见什明曼抑制的哭声。

“戴兹,戴兹!”她啜泣着念叨。

“我搜查的文件都已呈十交十法庭。”民警最后说。

“请签名。证人茹科夫!”

茹科夫是公共住宅委员会主任,他完全证实民警的指控。

他补充说:“促使我们搜查的,还在于我们认为瓦戈涅尔教授是个很奇怪的房客。居民们都认为他是个疯子,甚至害怕孩子出来玩,为避免居民产生惊慌的混乱,我建议对瓦戈涅尔教授进行十精十神病检查。”

“也许他是个危险分子。”茹科夫不知为何皱皱眉头,补充说,“应该强迫他迁移。”

瓦戈涅尔教授微微一笑。

“他危险在哪儿呢?”法官问。

“因为,一般说来,他十精十神不正常。邻居们都抱怨:在屋里总有什么嗡嗡的响声,再不,有时就是爆炸声,……他还备不住把房子也给炸了呢!……狗整宿地叫……总之,他是个不安分的居民!”

“什明曼公民!”

“法官先生,”她用颤十抖的声音说,用手绢擦擦眼泪,马上更正说:“法官公民,……他——是个刽子手!”她用戴着两只订婚戒指的手指指着瓦戈涅尔说:“我是个寡十妇,什么人也没有,……他杀了我最好的朋友,我的戴兹!……”什明曼又哭了起来。

“您提出了民事起诉吗?”

“什么起诉,为什么?”

“为了狗啊……对于这一点,请你提出自己的意见。”

“什么也无法使我的损失得到弥补!”她伤心地说,“我不知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其余的见证人没有再提供什么新东西。看门人详尽地讲述了他们院子里的狗是如何失踪的,他看见瓦戈涅尔如何把最后的一只狗“戴兹”弄到屋子里去。……

一位见证人从瓦戈涅尔的“牺牲者”中认出了自己的狗。狗其实是活着,就是看上去显得非常疲倦,领回家里以后,一连睡了三天三夜,弄也弄不醒。

当证人的证词已经结束后,法官说:“关于那些材料,就是从瓦戈涅尔教授那里搜查时弄来的各种记事簿,看来是关于动物实验方面的材料。我现在宣读几份。

实验动物:吉那,塞特种,雌,22公斤重。十精十神旺盛状态下血的粘十稠度是2.89,在失眠状态下血的粘十稠度为1.46。”

还有以下一系列统计数字:

正常状态绝对要求睡眠状态下

凝固点0.59°0.58°

比重10641057

粘十稠度2.7112.0

“被告瓦戈涅尔教授!证人的证实材料,看到的材料,我完全可以确定您的罪过。为什么您自己不认罪呢?请向我们解释……”

“法官公民!我不否认偷狗的事实。但是,我不承认自己有罪。理由是这样:盗窃都是为了达到私利的,可是,我不是为此目的。你们亲自看了材料,从这里,法庭可以断定,我这完全是为了科学的目的。我做的实验,是对整个人类有巨大意义的。这些试验所能带来的利益,同我使之受到的一点损失相比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实验呢?”

瓦戈涅尔教授犹豫了一下说:“我在研究疲劳和睡眠问题。战胜疲倦,粉碎睡眠,这就是我给自己提出的任务。”

“您已经成功地解决了这个任务吗?您自己已经不再睡觉了,这是真的吗?”

“是的,是真的!我现在一点不睡可以不疲倦地昼夜工作二十四小时。”

听众里哗动起来。听了这些惊奇的话,他们互相窃窃私语。

“为什么您不公开自己的成果?”

“我还要使自己的方法更臻完善。”

“但是,您采用这种稀奇古怪和不合法的办法,为您的实验得到狗,对这一点作何解释呢?假如您的实验真是宝贵的,难道政十府不会为您的工作提供一切必需的东西吗?”

瓦戈涅尔犹豫不决,觉得难以启齿。

“这些实验,起始一般,它们甚至如同幻想。我相信它的成功。但是,在这当中也必然有不可避免的失败。假若不是我获得完全的成功,它就会毁了我的事业和名誉。我决定先在我的房间里悄悄地干,自己承担风险,我个人的钱财不足以买试验用狗。这实验已进行了一半,显然不能中断。我出于万不得已才……”

“偷狗?”法官微笑着补充说。

瓦戈涅尔教授挺十直身板,感到自己很有理地回答说:“狗的一生充其量是二十岁,狗的价值——几个卢布,最多——几十个卢布罢了。我弄死几条狗而延长人类三倍的生命,同时还增长了人的生产率的价值。假如为这个而要受审判,那么就审判我好了!我不想再补充什么了。”法官们离座研究去了,而听众喧哗起来,好象炸营的蜂子。

“偷终归是偷嘛!”

“但是,他的实验可以给人类造福啊!……”

“总也不睡觉?”一个笑呵呵的胖子说,“敝人不敢从命。收回他的这个恩赐吧!屠格涅夫说过,我们的生活就是一场梦,生活中最美好的,无非是梦!”

“可能他是撒谎吧?”

“谁,屠格涅夫?”

“不,不,我是说瓦戈涅尔。好象他真不睡觉。但是人可离不开睡眠!”

“法官来了!……”

人们聚十精十会神地听他讲话。

根据属实的偷窃事实,法院判定瓦戈涅尔教授在庭外剥夺一个月的自十由,鉴于被告没有前科和并非为了私利,惩戒仅属象征十性十,察看一年,案件应由房管会起诉审理。”

听众从大厅里涌十出来,讨论着这段话。看来,大多数人比较满意。从形式上瓦戈涅尔受了判决,实际他得到了自十由。

只有几个人批评这个决定。

“这就是说,偷盗和杀戮是被允许的。”什明曼抗议地问。她一边走一边用眼睛寻找支持者。

“不为私利就不算偷窃,应对瓦戈涅尔撤销起诉!”另一些人说。

在众目睽睽之下,瓦戈涅尔教授穿过法院的走廊,他对任何人也不理会,他所关心的是以后做试验的狗怎么到手?

三、不睡觉的人

法庭诉论对于瓦戈涅尔教授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他为此出了名,这也许比他估计的还要早。在法庭审讯时,意外地,有一位莫斯科一家小报的记者在场。过了几天,在这家报纸的“法庭拾零”专栏里,出现了冠以一个引人好奇的标题的札记《不睡觉的人》。在札记中,写了对瓦戈涅尔教授的审理过程和报道,说:教授战胜了睡眠,也完全不睡觉,而且可以一昼夜不知疲倦地工作二十四小时。

这篇札记产生了如下效果:过了几天,女管家通知瓦戈涅尔教授说,《消息报》记者来访。瓦戈涅尔教授有点不太乐意接待,他向来十习十惯于保守自己工作的秘密。但是,他想了一会儿,教授决定接受报界人士来访。假如今后不能再在夜里偷狗,那么剩下的只好是向政十府求助了。想继续在保密状态下进行试验,已属不可能。而且,也完全没有必要了。再说,他所获得的成果已经完全可以公开发表了。于是,他接见了记者。

穿过一些堆积起来的机器和仪器,记者戈列夫见到了瓦戈涅尔教授,并且惊奇地停下来。瓦戈涅尔教授站在高高的斜面写字台旁,从鼻子里伸出两只胶皮管子,它们通过窗框伸向外面。这些管子将教授同他周围的机器有机地联系在一起,好象他本身也变成了半拉机器似的。还有一件事也使戈列夫大为吃惊:瓦戈涅尔用左眼在阅读一本什么书,左手在作摘记,而他的右眼注视着来客,并向他伸出右手。

“请坐吧!”他热情地说,但是,左手可没有停止工作。

戈列夫象一切老练的记者一样,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但此时此刻却也惊诧不已,以至使他失去作为记者的常态。他哑口失声,简直不相信地看着在书本和记事本上飞快扫视的教授的左眼,一会儿看看他鼻子上的管子。

教授发现了来访者这种困惑的表情,微微一笑。

“这些管子使您惊讶了吧?”他亲切地说:“这是很简单的。我非常珍惜自己的时间,舍不得出去散步。清新的空气对于健康和清醒的头脑是格外需要的。我制作了一个小仪器:我使两个管子通向外边,安在鼻子里,吸气时,打开一个阀,呼气时,空气的压力关掉这个阀,而打开另一个阀,排十出从肺里出来的废气。这个小仪器使我总是能呼吸新鲜空气,您不是看见了吗,我脸上的气色总是这么新鲜,这是很小的发明。但是,却能带来巨大的利益。请您设想一下,那些不能出屋的病人,现代化的通风系统也大有改进的必要。靠这一仪器的帮助,病人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往远看一点,既然古罗马人能造成几百公里长的运水渡槽,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建设‘空气彩虹’呢?可以利用管道取得山间或海滨的空气,其结果,总还比让病人跑到几百里以外去呼吸新鲜空气便宜吧?配有特殊鼓风机的中央管道将空气供给我们的城市,然后由城市再向下分配。大家可以呼吸到山间的、海边的、草原的或者是浓郁针叶林中的空气……

瓦戈涅尔教授讲得很快,但他从没停止左手的写作。他的右眼还是看着来访者。

戈列夫终于找到了施展口才的机会:“请告诉我,您怎么能达到这样呢?”

他看着教授斜视的眼睛和左手问道。

“您是问怎么能用左手写字,每只眼睛独立工作,怎么能边工作边同您谈话吧?这里的原因在于,我们有两个大脑半球,它们是互相独立的,而且几乎互不干扰。但是,我应该向您解释的是,也可以说,我的出发点,正如您所知,我是个生物学教授,我想您同样知道,现代科学的各门学科会极为迅速地分离出各自独立的分支。生物化学眼看着成长起来,许多新的科学分枝,如同原子理论,迅速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对这每一科学领域,都需要经年累月的努力才能理解。

“同时,为了前进,我们应该了解相邻近的科学:比如生物与物理,化学与电学,甚至地质学和天文学——它们互相十交十叉和互为影响,需要有贯通一切的高度智慧,以便掌握所有这些知识。而人的生命又是如何短暂。我五十多岁了,再过十多年,就完了。在我面前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堆积如山,首先就是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就要想方设法延长生命。开始,我想搞返老还童的试验。瞧,这一点也已经有了成效,很有成果。我看去不是比实际年岁年轻得多吗?很可能我还要重复这些试验。但是现在,我在研究更多地了解我的大脑如何工作。

“首先要研究思想,这是每个大脑半球独立工作的能力。很遗憾,我不能太详尽介绍这一工作,这太费时间了。只是想说,这里主要起作用的是训练。您可能看见过有节奏的达里克罗斯律动体十操十吧,孩子们会很快地具有搞非对称动作的能力。左手三拍子,左手两拍子,同时是在不同速度下进行的,两只脚同时作出不同的动作。我也能作出类似的动作。顺便告诉您,我的女管家对此却弄得莫名其妙。

“更困难的是掌握眼睛这个器官。我们的每只眼睛都有独立的控制系统。但是,为了十习十惯于双目看一点,我们养成了协调两眼运动的十习十惯。这些熟巧的遗传十性十能使争取两眼的独立自主十性十更加复杂化了。但是,每只眼睛运动的独立十性十是完全可能的。变色晰蜴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我来作了,这一阶段的效果您已经看到了。

“学着用左手工作和写字并不是难事,剩下的最后一关是学会同时进行两种智力劳动。比如说,两只手同时着手写不同题材的科学文章。对这一点,我搞了好几年,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样,我等于多了一个大脑一样。

“但是,我并不满足。还有八小时睡眠!人类生命的三分之一时间,竟在这种无用的半死状态中失去了,这使我很愤慨。

把人类从睡眠的徭役中解放出来,这是何等美好的远景啊!这将能产生多么巨大的能量!那些伟大的思想家整夜都能进行写作,他们会献给我们多少伟大的作品啊!多少未能完成的杰作都能完成了!工人们离开机器之后,可以整夜地学十习十和从事社会工作。我们再也不会有文盲。而且,一切人都有可能成为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这是以多么巨大的步伐前进啊!这就是我想的东西呀。……”

瓦戈涅尔教授朝气蓬勃,他的右眼闪着喜悦的光彩。看得出,这一激动也感染他的另一半大脑:他的右眼同样闪着光彩,左手写字也变得断断续续的了。

看来瓦戈涅尔发现了这一点,他的左眼马上镇静下来,他又埋头工作起来。他的左手又开始有节奏地刷刷写字了。在这同时,他的左眼还在闪着兴奋的光彩,右手有力地挥舞着。

“现在这是可能的!”教授说:“睡眠是一个不正常的现象,是一种催眠毒素所造成的病态结果。这是一种特殊的毒素,人睡了,也就是说人病了。

“当人睡觉时,就不再生产新的毒素。在这段时间,肌体将消灭在工作日所积蓄起来的毒素。所以,一觉醒来,人就恢复了健康——以预备到晚间再病倒,那时,他必须躺在十床十上。哎,难道这不是很可怕吗?

“睡眠还有传染十性十。我做了这样的试验:迫使狗不睡觉。当狗的机体中毒以后,我就将这毒素取出,给刚刚睡醒的狗注射上,它又立刻睡过去了。

“所有的任务在于找到‘抗毒剂’——‘抗催眠毒素药剂’。我成功地解决了这个任务,远远超过我原来的预想。被我找到的‘抗毒剂’不仅能消灭睡眠毒素,同时还可以排除其他毒素。结果,它能使肌体都很健康,当然也有不少障碍。但是,它们终归被克服了,我扔掉了十床十——这是病人的象征啊!我完全不睡觉,几乎是整夜的工作。我还把这种催眠剂和饭一起吃。用餐时间花一、二个小时。”

这一切真是异乎寻常,使得戈列夫继续发呆,他聚十精十会神地听教授讲话。

“那么您最初感觉如何?”他最后问道。

“是的,我当然对于睡眠的十习十惯要对付一阵子。我完全不想睡觉。但是,这个不中断的无休止的工作日——从旭日临窗起一直到夜幕降临,再从夜幕降临到旭日临窗,是真有点奇特。但是,对于这个我很快就十习十惯了。我在寂静的夜里工作得多么好哇!我也很快产生了这样一个利己的思想,当人们都开始进行这种不要睡眠的夜生活时,那夜里可不会这样安静了。”

“那么您不是觉得这种没有睡眠的生活的远景并非所有的人都喜欢吗?”

“我当然相信这一点。”教授微笑着说:“我在一个冬天,曾经给一位家住远乡僻壤的小青年帮忙,他对我不睡觉表示惊讶。他也要尝试一下我的药,我同意了。早晨,我问他‘感觉如何’‘去他的吧!”小青年说,‘闷得要死!整个村子的人都睡了,只听见狗在叫,我走啊走……太寂寞了!去烤火……一点睡意也没有。我觉得这夜没边没沿的!’”

“把人们从十习十惯的劳动中解放出来,他们同样会感到忧愁的。”教授继续说:“但是,这仅仅是因为文化发展处于低级阶段的关系。文化素养本身会很快地在合理使用‘无眠之夜’后提到高级阶段。”

“还有一个问题,您说自己一昼夜二十四小时几乎都不睡眠,那您为什么不疲倦呢?”

“很简单。疲倦——这也是一种病态。劳动的脑产生出的催眠毒素,劳动的肌肉产生的催眠毒素——这些都是引起疲劳的毒药。我搞一种‘抗毒素’——列达尔汀,这种药使疲倦消失了。我的列达尔汀能使疲劳产生的病流中断,好象控制回归热,往机体中施用二氧二元胺砷笨二氧水化物。”瓦戈涅尔教授象说拗口令一样地说了这一药名。

戈列夫上气不接下气地念叨着这个词。他请教授重复一下这个古怪的词的每个音节,把它写在记事本上。他想,这个词在文章中会增加科学价值。

“现在请您计算一下,”瓦戈涅尔教授说:“两个脑半球同时工作,我使产量提高一倍,劳动二十四小时,代替过去的八小时,我又增加了两倍的劳动时间,这就是说,我一个顶六个,而且对健康丝毫无损害。这结果,人如果按三十年的工作时间计算,将等于干一百八十年的活。还可以换种说法,五十岁的人在前进的道路上将走完三百年的里程。

“尊意如何?这区区几条小狗还是值得吧?……”教授微笑着结束了自己的谈话。

四、专制者

不久前,买到男爵爵位的银行家噶利特札克的客厅很宽敞,装饰得富丽堂皇,但也显得臃肿。在装饰的橡木扩壁的墙上饰有鹿角和新赐的男爵爵位的徽记。在客厅的一角挂着一位二三世纪穿甲胄,佩剑的骑士的肖像——这是男爵中的“先祖”。在装着窄栅和带花下班的窗子上饰有男爵的徽号:穿着甲胄,戴着铁皮手套,一手握着剑,一手握着黄色的盾牌,在手上面有五颗深蓝色的星。

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黑橡木大圆桌,在高高的窄背橡木软椅上,坐着德国的一个政治组织“专制者”的中央委员会的成员们,他们正在开会。在一个靠背更高的软椅上饰有德意志国家之鹰——那里坐着一位老将军,是帝国战争的一位“英雄”,德皇的朋友。将军呆板的面孔仿佛是用斧头砍出的一块木头。翘十起的十胡十须下紧闭着双十唇,都说明他有坚强的抑制力。在灰眉十毛十下边的那双眼睛,总是审视着一切,很少眨一眨。在他的制十服上,佩戴着一枚“铁十字”勋章。

在会议主席的右边,坐着房屋的主人——噶利特札克男爵。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秃脑袋剃得溜光锃亮,还戴着单眼镜。以下是严格依照品级的顺序排列着委员会的成员。第一位是将军,长着窄脑门儿,深凹下去的眼睛,突出的下巴,这个人是一副残忍的凶煞相。再下去也是一位将军,……以下是部里的大员、议员、大工厂主、大银行家、大家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围坐四周。

一位看上去年轻些的穿燕尾服的人——看风度象位外十交十官——这是委员会的秘书,他正在作的报告。在他的桌旁放着一张《消息报》,上面登载着戈列夫写的文章,题目是:《瓦戈涅尔教授战胜了睡眠和疲倦》,并排放着这篇文章的德文译文。

“对于文章列举的资料的可靠十性十,我们还没有完全核实,不过根据现有材料证实完全是真实的。

“我们无须多谈这个科学发现的意义,假如苏俄掌握了它的话,那么它和世界其他各国的力量对比,就要发生重大变化。过五年左右,布尔什维主义要惊人地强大起来。

“两个脑半球同时工作这一点,还需要时间和训练,为此,还不会很快普及很多人。但是,只是战胜睡眠和疲劳这一点,我们的政敌已经使体力和脑力劳动增加到原来的三倍,再加上他们的物质资源也会增加,这样,他们的科学和熟练的工人将能干原来三倍以至六倍的工作,工业产品要剧增,再过几年,他们在各个领域都会有新的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一句话,他们的强大是不可遏止的。全世界都睡觉的时候,他们也在工作,在我们劳动之后需要休息时,他们也在工作,……”

“不过,工业的发展不会这样快。”工厂主说,“假设他们的工厂即使能整夜劳动,下一步呢,对于建设新工厂,他们要取得贷款可不是那么容易。因为您,男爵,是不会向他们提供贷款的,对吧?”他微笑着冲噶利特札克说。

男爵同样微笑着,并且吐出烟圈。

“但是,还有一个危险,”传来将军嘶哑的嗓音,“我指的是列宁斯大林的红军军事力量的强大。假如在这一昼夜当中,那‘额外’的十六小时当中,工人、农民要十抽十出八个点搞搞备战的话,那会如何?这等于创造了千百万军队一样。同时,在战争期间,他们将具有不要休息的战士,而且不需要换防,他们总是十精十力充沛,劲头十足,而我们这边总要有三分之二的士兵为了睡眠和休息而离开岗位。他们的飞行员也能不知疲倦地进行长期的飞行……他们的指挥机关、司令部都可以不睡眠。不休息,不停地忠于职守指挥战役……很可能瓦戈涅尔的方法也会应用到马身上,他们的辎重马车队和骑兵也是不知疲倦的。所有这些都是极为严重的!……”

老将军的话,使会议大为震动,特别是对军界,将军们皱着眉,神经质地用手敲打着桌面,狠狠地吸着烟……

“但是,更危险的是……”秘书重新站起来,“还在于它的政治意义。现在布尔什维主义已经震撼世界,使世界所有国家的政十府处于十精十神紧张状态。瓦戈涅尔的办法可以使人干原来的六倍工作,很可能会多出六倍的布尔什维克。在我们这个圈子是可以敞开讲的。甚至不知如何对付他们……会有上百万俄国布尔什维克成天成夜不知疲倦,一天干二十四小时地宣传群众和鼓动群众!”

这个结论使人惊愕,与会者的手已经发十颤,用手帕在额头和秃顶上擦着冷汗……

“这简直恐怖极了!”

“真可怕,象场噩梦!”发出惊恐声,接着又是瞬间的死寂沉沉,好象是魔鬼突然闯进这会议厅,充斥了死神冰冷的呼吸。

最后,会议秘书晃着头,用十毛十十茸十茸的大拳头敲着桌子说:“这是绝不能容忍的!”他大叫道,“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消灭这种威胁我们的危险!在瓦戈涅尔教授的发明成为布尔什维克的财产之前,我们就应该占有瓦戈涅尔教授的秘密!”

这种唤十起的惊恐和仇恨,使会议进入了讨论如何付之实施的阶段。

男爵噶利特札克独自没有参加讨论。他已经勾画出宏伟的计划。他在想,如果这一发明的秘密一旦掌握在他的手里,那会产生多少利润啊!

五、“科学十爱十好者”

经过这次诉讼之后,瓦戈涅尔教授的研究全部被冲击了。在教授家里,什么报刊的记者、教授、大学生蜂拥而至,甚至还有为了“消除睡眠”好奇的群众。瓦戈涅尔教授已经十习十惯于这些拜访。所以,当他听到有位用德语腔说俄语的人请求进来时,并不感到奇怪。

开门之后,瓦戈涅尔教授看见一位长得很丰满、面色红十润、留着短发的青年。不知何故,这张脸上还戴着一副时髦的宽边玳瑁眼镜。从考究的西装上可以证明这位陌生人是位欧洲人。

“请原谅,敬十爱十的教授先生!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格尔曼?达乌别,是柏林自然科学十爱十好者协会的成员。我受这个协会和委托来拜访您……您的发明使我非常感兴趣。协会向您提出衷心的希望:关于您的研究工作,您否向我们协会的同人作几次讲演吗?”

“很抱歉,我没有时间。”

“噢,这不会占用多少时间的!”年轻人慌忙说。他带有女人一样尖尖的嗓音,眼睛总是透过玳瑁眼镜死盯盯地注视着教授。他甚至侧歪着头。握紧了手。“务请允诺,一定赏光!您非同意不行!这对我来说,真是如同节日一般!我自己不是学者,可是个科学的强烈十爱十好者……我的父亲是很富有的,是非常富有的!……假如您希望的话,我们那里完全可以得到您工作的一切必需的东西……我们会给您搞最漂亮的实验室……几十条,上百条狗来供您试验……”

瓦戈涅尔微微一笑。

“您想得很周到。但是,很遗憾,我只能谢绝您的好意,我不想离开俄罗斯。”

“真遗憾!……噢,多么遗憾!我认为在这儿工作……还是在那儿工作……那您总不会拒绝向我们讲讲您的科研报告喽!这只用几天就行了。我们走“空路”,坐“维申特利赫文特的克维穆赫特”——“安全与舒服”,那是名副其实的,它在同“捷露路伏特”竞争中获胜了,我亲自去办理签署护照的这些麻烦事。还有……至于酬金花销之类的事,更不消说了……当然我们一概承担。……”

“我为这些事最多不能花费三、四个小时。我非常珍惜时间!不要忘记我是有六倍的工作效率的。我若是花费两昼夜的时间,那就等于损失十二昼夜。不,我不能接受您的建议!”

“我非常伤心,而我们实验室的领导勃拉乌特教授会更加伤心。他所从事的也是这方面的研究,和您一样,但是,他的方法不同。……”瓦戈涅尔活跃起来。

“是吗,他的方法是什么样的?”

“他希望……”达乌别这时有些踌踌,面色有些紧张,他似乎在回忆什么:“他是用剔除毒素的办法,什么反毒……反毒……”

瓦戈涅尔已经猜到了。

“这正是我的方法!我们的报纸对我在这方面的成就有些夸大了……”

“我不是从报上看的!”达乌别脱口而出,他自觉失言,闹了个大红脸。“勃拉乌特教授在这方面也从事了好几年的研究,他很想同您相识并互相十交十流经济。……现在您使他伤心,这真是遗憾!”

“这倒是另一码事!我想,又十浪十费了时间,又得不到什么收获。……勃拉乌特教授?我怎么没听说过呀?”

“是位很年轻的,又很谦虚的人。……他不愿宣传自己……但是,他非常有天才!……”

“我同意去了!”

达乌别跑向教授,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万分感激!我去办旅途的事!您不必十浪十费一分钟的宝贵时间。”

他双足一并行了个礼,关上了门。

“奇怪的年轻人。他是想用狗来收买我!”他走了之后,瓦戈涅尔想道。

六、安全舒服号

清晨,一架邮政民航机从机场穿入高空。在舒服的座舱里的皮面沙发上,坐着瓦戈涅尔教授、格尔曼?达乌别、法国驻莫斯科使馆的外十交十信使和苏联驻柏林商务代表处的工作人员。

假如不是因飞机在颠簸中还有没被消音器减掉的马达嗡嗡声的话,简直象坐在火车的车厢里。透过飞机的玻璃窗,可以俯瞰有曲曲弯弯河流穿过和莫斯科市全景,克里姆林宫的圆顶闪闪发光,象小玩具似的。在前面伸展着无边的地毯似的原野和广袤的森林,成熟的燕麦田又被黄色的道路和蔚蓝色的河流侵害成一个个黄色的块,在那儿,田野上、公路上的人和牲畜好象蚂蚁在蠕十动。

但是,瓦戈涅尔教授没有用更多的时间去欣赏这景色。他象吝啬人吝惜每个戈比,瓦戈涅尔珍视每一分钟时间。他拿出书,放在膝盖上的一个折叠托书架上,开始工作了。他一边看书,一边不停地在笔记本上写下速记符号。

他发现了达乌别探询的目光,就解释说:“我是在写速记文,这是我自己编的。我使工作尽量删繁就简。我创造了自己的记忆法——这是最好的助手。可惜人们对它还不大注意。靠快速记忆法的帮助,我可以记忆惊人多的数字、公式、名称。所以如此轻松,就在于我的头脑总很清新,头脑里的毒素已被清除,已具有不消退的朝气蓬勃的劲头,这也能大大地增强我的工作效率。毫不夸张地说,我工作起来可一以当十。

瓦戈涅尔讲完,又埋头专心致志地工作了。

达乌别凭窗远眺这风光如画的国土。这个国家对他来说是如此陌生,它是贫穷的,也是强大的,他们的农人劳动画面显得和平而又那么具有神奇的力量,正是它组织了千百万人的双手去劳动。

远处,一条不知名的河流隐约可见。靠近高山的下面,座落着一座城市。在河的右岸,有古老的克里姆林宫似的带塔尖的齿形内城古城环绕着,一座有个五尖顶的大教堂俯瞰着城市。……

“第聂伯!……斯摩克稜斯克!我们的第一站!”

飞机飞在森林上空,盘旋着降落在一个很好的机场上。

吃过早餐又继续飞行。天空飘着云朵,呼啸的风迎着机身,机身为之颠簸不已,好象船只在大洋的巨流上起伏。飞行速度减低了。总算顺利地飞过了利弗诺,这是到凯兹尼堡的前一站。尽管天气在恶化,但飞机仍在继续飞行。狂风突然又变成风暴,飞机掌握不了方向,被迎面的气十浪十抬起来,有时又象是失去了翅膀,径直落下来。

法国使馆的信使说:“我可从来没遇到地这样的颠簸!”他神经紧张地抓紧沙发。脸色发青,这表明他已经开始发晕了。

为了寻找良好的气流,驾驶员一会儿将飞机拔高,飞上云雾层中,一会儿下降,临近地面。但是,无论哪里,风都是一样在怒号,好象翅膀猝然折断了一样。风刮得金属缆绳的啸声,甚至透过马达的轰呜都听得见。开始下雨了,灰色的雨幕妨碍了校正方向。

“没关系,我们会飞到的!”苏联商务处工作人员在脸色已经发白的达乌别耳边喊道:“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因斯特堡附近……”

惘然若失、神态不安的达乌别什么也没听懂。

瓦戈涅尔教授对打断他工作的暴风雨骂了一句,书从手中滑掉了,铅笔由于颠簸,写出的字潦草得不能辩认。最后他扔下工作,沮丧地坐在沙发上干等着。

雨嘎然而止,犹如刚开始时那样,风也停了,一十十团十十十团十十向下翻滚的云落在了后面。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时马达失去规律,马达声突然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