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作者:伊·基·奇普利纳(1 / 2)

官泳松译

我是一个单身汉,住在伦敦西北部威尔斯登的宿舍里。每天早晨,我乘地铁到圣保罗教堂。教堂旁边有一座“主祷文”综合大楼、里面有一间保险公司的办公室。傍晚我又沿途返回。

一天黄昏,我在威尔斯登车站钻出地面,走到我居住的那条街的拐角处,想买点东西。忽然在古玩店的角落里有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幅小小的油画,大约12英寸长,8英寸宽,画上有一座房子和花园。房子有一半是木头,上面是伊丽莎白时代风格的三角墙,从作画的角度看过去呈“L”形。一个鲜明的特征是从“L”的转角处伸出一根又高又结实的烟囱。

我生长的乡区,都铎王朝时代建筑很普遍,所以画上建筑吸引不了我,那到底是什么吸引着我呢?正要想个究竟,心里倏地“格登”了一下,我这才想起我是来买东西的。我走进附近一家商店,把东西买到时,早把那幅画忘得一干二净。

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境很短,生动得就象彩色电视的画面,而且完全没有那种东拉西扯的情调。梦中有一座家庭花园,围着一圈修剪得很整洁的矮树篱。有一位姿色迷人的女郎,淡棕色的披肩长发流泻成轻柔的水波十浪十,悠然自得地漫步花园,时而停住脚步去嗅一朵鲜花,时而摘去一片干枯的树叶。她身上连衣裙的式样在我们这个世纪见不到:红棕色的宽大背心,袖子又肥又长,腰部束得很小;飘逸的长裙长及脚背,颜色浅一些;白色的衣领绣着美丽的花边,从一个小披肩的分缝处显露出来。我对别人的衣着很少注意,但梦中的形象非常鲜明,这个梦重复两三次以后,我竟能回忆起这些细节来。

虽然每一次做同样的梦时,时间总是不长,但那姑十娘十都要朝我这方看上好几眼,我可以十分清楚地看见她的目光。是她的眼神使这个梦很有特色,那眼神是望眼欲穿,不露笑意,充满忧伤和渴求。

我是在第二天早晨头脑清醒时想起这个梦来的。我发现,在梦幻世界里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游历,回忆起来往往使人苦恼。但这个梦却相反,一个黯然神伤的姑十娘十的现实形象,在她家的花园里闲逛着,显得清晰而完整。

几晚上以后,我终于忐忑不安起来。不管怎么说,梦中的那个姑十娘十与我所熟识的任何一个女十性十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的熟人,可我的潜意识为什么反复念叨这个小小的场面?

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有理智的人,于是在一天晚上,我努力回忆梦中的每一个细节。一开始我就发现,反复出现的梦境并不是同一主题的多次变奏。背景始终如一,但那女子的动作和她看我的目光却是变化的。实际上我自己并没在梦里出现,仅仅是一个希望走近梦境询问一番的旁观者,但没有力量动弹或讲话。最后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细节:花园后面的那座房子我很熟悉,要不是因为这个令人失魂落魄的女子,我也许能早一些意识到这点。几乎可以肯定,这房子就是我曾经在古玩店里那幅小画上看到的那一座。

我又去古玩店的窗户前细看:画面前景中的灌木丛没有梦景中的修剪得那么整齐,但那座房子的建筑与梦中是一致的。我走进了古玩店。

这家店铺显得又小、又暗、又脏,加上店主年事已高,更显得具有狄更斯笔下的那种气氛。店主站在柜台后面的一张办公桌边,把目光从眼镜架的上沿向我投过来。

“这位先生晚上好!您买点儿什么吗?”

我说:“可不可以看一看橱窗里的那一幅小油画?”

“那当然,先生请。”他在橱窗后面瞎摸了一会儿,取出那幅画来,急急忙忙地抹了抹灰尘,然后才递给我。

我仔细地观察着这幅画:“这画卖多少钱?”

他要的价钱显得有点过高了。老店主见我有点犹豫,就从我手里把画接过去,并用食指在画框上抹了一圈。他劝我还是买下这幅画:“我并不是漫天要价。这幅画一点不出名,但您得注意它的镜框,黄杨木的,纹理又细又密,雕刻十精十美,还是17世纪的真品呢!”

回家后我把画挂了起来,驱使我去买这幅画的动机,是基于一个古怪的预感,就是我占有这幅画后也许能“打破魔咒”,可以不再做那个怪梦了。但事情完全不是如此,做这个梦的次数更多了。

我决定解十开这个謎。于是几星期后的一天,我带着画又走进古玩店,老板一见显得有点慌张。

我说:“还记得我买的这幅画吗?”

“当然记得。”

“我在搞建筑学方面的研究,”我大言不惭地说道,“所以上次我要买这画。后来我才想起,您也许知道画上的这座房子是不是还在?”

老人搔了搔脑门,抱歉地说:“可惜我并不知道。”后来他眼睛一亮,道,“不过我可以告诉您我买这画的地方,不知对您是否有所帮助。”

“那太好了!”

“请等一下!”他拿过一本厚厚的老式帐簿,急忙翻阅起来。他停住了,自己看了一会儿,又说,“对,我想起来了,那是在一个叫做芬顿沟的地方所举行的一次拍卖。我觉得那家人是破了产,什么东西都拿出来卖。有几件好东西,但我只买到了这幅画。”

“您有那家人的地址吗?”

“呃……记不准确,不过那是泰晤士镇上一座很大的房子,在当地非常有名。”

“泰晤士镇?”我知道这个镇名,却不太清楚它在什么地方。

“一个小镇,距离牛津市大约——20公里,就在泰晤士河边。”

我带上这幅画,几经周折到了泰晤士镇。除了一条宽得异乎寻常的“大街”之外,这个镇很象在英格兰南方的那些我所熟知的集镇。正如古玩店老板所说,芬顿沟很容易就找到了。离镇上大约1公里,有一座在牛津郡很常见的石头房子,匀称坚固结实。

听到门铃,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牛仔裤走了出来。我又演了一出建筑学研究戏,并把卷起的那幅画拿出来给她看:“店主说是在这儿的拍卖场上买的。您知道这房子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