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霞译
面具
西斯尔不知道自己接手塞利斯代理领事是不是一个错误。
他的前任在宗达城被杀。戴着极好酒店面具的代理领事与一个佩有缎带的女孩子搭话,正是由于这种无礼的行为,他被红色造物主、太十陽十神怪和魔术大黄蜂杀死了。
于是,刚从学校毕业的西斯尔接到了这项任命。
十性十格谨慎喜欢思考的他把这项任命视为一种挑战。
他通过大脑下皮层刺激法,很快掌握了塞利斯语,并且认为这种语言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复杂。
他还读过人类学刊物上对这个新社会的描述:这个社会里的人都相当个十性十化。所以如此,是与他们所居住的环境有关,这个多元的文化环境并不鼓励群体活动。这一点,从他们的语言也有所反映,这种语言所要表达的只是个人的情绪和个人对一个特定环境和特别事物的观点,事实只是不重要的附属物。而且,塞利斯的语言都是随同种类繁多的乐器的演奏而唱出来的。因此,在这个特别的世界──这个叫做塞利斯的世界上,不管是在范城还是宗达城──要证明一个事实是相当困难的。每一个访问都会受到款待,方式是吟唱优雅的咏叹调和弹奏那些种类众多的乐器。当然,访问者初到这个迷人的世界,必须学会用当地公认的方式表达自己,否则,他将受到当地人毫不留情的嘲弄。
所以,西斯尔才肯下苦功学十习十那些复杂的乐器。
塞利斯的天气很十温十和,食物也很充足,这保证了塞利斯人能有充分的空余时间与十精十力使生活十精十致起来。说这种十精十致在每种事物上都有体现也不算夸张:十精十致的造型艺术,比如船屋上那些雕花窗棂;十精十妙的符号,呈现在每个人所戴的面具上;复杂的半音乐式的语言,表达最微妙的情绪和感情。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奇妙而复杂的人际关系:声望,面子,权威,名气,荣耀。这一切在塞利斯语中都被叫做“斯特拉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斯特拉克”,这决定了他是否需要一条船屋和什么时候需要这条船屋。船屋是一个浮动的宫殿,里面满是宝石、雪花石膏灯笼、彩陶和雕工十精十细的木头。
这个世界最大的规矩就是每时每刻都与面具相伴,因为一个人不应该受到强加的外界因素影响。在塞利斯的文明地区──提坦湖区,每一个人都从不显示他的真实面孔。
西斯尔接到任命的第一天,就从博物馆找到了一个面具。
第二天,他便乘船开始了驶往塞利斯的旅程。太空卫士罗伯特号在塞利斯太空港靠岸,西斯尔受到了航空港总管罗尔弗的迎接。当西斯尔走到这人面前时,他却举起双手,连连后退,惊恐地叫道:“面具!你的面具呢?”
西斯尔举起面具:“我只是不能肯定……”
罗尔弗的声音从一个由暗绿色鳞片和蓝色木头组成的面具后传出来:“请你把它戴上!”
西斯尔戴上面具。
这回,罗尔弗弹响了系在他大十腿上的一种什么乐器,发出的声音让人感到惊恐,在这声音里,罗尔弗唱道:“你不能戴那种面具!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又是用什么方式搞到这面具的?”
“是从一个博物馆的藏品复制来的,我相信复制得还不坏。”西斯尔躲在面具背后说。
罗尔弗点点头:“我知道这面具是从海龙统治者的面具变化而来的。这种面具只在很正规的场合,由无尚荣耀的贵人佩戴,比如王子、英雄、能工巧匠和出色的音乐家。”
“哦,我不知道。”由于无法用脸表情,西斯尔摊开了双手。
罗尔弗的口气缓和下来:“这些十习十俗你到时候都要学会的。看看我吧,今天我戴的是冰湖鸟面具,戴这种面具的人在这里声望是很低的,就像你、我和其他一些世外人。”
当他们并肩向一座建筑物走去时,西斯尔还在自言自语:“我还以为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面具。”
“当然,”罗尔弗说,“谁不想戴自己喜欢的面具?但是,又不是你我来定这个规矩。”
西斯尔问:“如果我戴上这个面具在宗达城街上走过,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罗尔弗笑了,面具后发出了低沉的声音:“我保证不到一个小时,你就会陈十十尸十十街头。这跟你的前任不会有什么两样。”
这时,两个人已经走进了航空港那坚固如堡垒的建筑,西斯尔的声音低了下去:“不是这里的人都很十温十和吗,怎么也会这么气势汹汹?”
罗尔弗没有吭声,砰的一声打开一扇巨大的钢门。
西斯尔环顾四周:“为什么要造得这么坚固?”
“为了防备野蛮人的袭击。当黑夜来临的时候,他们冲出群山,抢劫杀人,无恶不作。”罗尔弗从壁橱里取出一个面具,“给你,月亮飞蛾,戴上它,你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这面具由灰鼠皮做成,嘴洞两侧各有一簇头发,前额上有一对羽十毛十似的触角,眼睛下挂着一串红色的褶皱,看起来相当可笑。
西斯尔问道:“这面具体现什么地位呢?”
“不是很高的地位。”
“不管怎样,我是代理领事,”西斯尔的声音高了起来,“我代表所来的星球,代表一千亿人民。”
“如果原星球希望他的代表戴海龙统治者面具,那他们就该派一位海龙统治者那种地位的人物。”罗尔弗的话说得非常直截了当。
西斯尔的声音又低下来:“我明白了,我必须戴上……”
当西斯尔换面具的时候,罗尔弗很有礼貌地把视线转向了另一边。但西斯尔还是有些气忿难平,说:“从来没有人向我讲过什么样的面具才是符合身份的,更没有人向我说过名誉叫做,叫做──斯特拉克。真他十妈十的。”
罗尔弗只好反过来安慰他:“不要紧,过上一段时间,你也就熟门熟路了。我猜你还特别想用塞利斯语跟人十交十流,是吗?”
西斯尔点点头,面具上的很多东西也跟着晃动起来。
“那你弹奏什么乐器呢?”
“乐器?”
于是,先来到塞利斯的世外人告诉他新规矩。
众多的乐器
“临来这里时,他们告诉我,只要随便有一样就行了,只要能伴着吟唱。”
罗尔弗拉起了教师爷的腔调:“错了!我建议你尽快学会以下几种乐器:海默金是使唤十奴十隶的;与关系亲密者和地位稍低于你的人十交十谈时,用甘加;基弗用在比较随意的场合;扎钦克嘛,当然是用在正式场合了。”
先前他还在怪面具太复杂,但毕竟只要依照这里的规矩挂在脸上就是了。可这么多的乐器,全部学会的话……
罗尔弗面带一点幸灾乐祸的神情,继续说道:“与地位明显低于你的人说话,或者你有意要侮辱谈话的对手,用斯特拉潘;当你用上戈马帕德和克曼瑟尔,说明你是在出席某个隆重的典礼仪式了。”罗尔弗喘了口气,“好了,虽然还有些别的乐器,你就先学会这些,作为在塞利斯与他人十交十流的基础。”
天哪!
西斯尔说:“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罗尔弗故作深沉地笑了:“不,一点也不。啊,让我想想你最需要什么?对,首先是一条船屋,然后配上适量的十奴十隶。”
在他们穿过一片水果林,穿过麦田去找商业代理的时候,罗尔弗告诉西斯尔,在整个范城,包括新到达的他,只有四位世外人,有一位就是他们正要去找的韦利珀斯。
商业代理韦利珀斯已经在范城居住了十五年之久,并获得了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因他戴着象征权威的南风面具。这副面具上,闪光的蛇皮围着金色的宝石。
韦利珀斯热情诚恳,不像罗尔弗有些拿腔拿调的。他不仅借给西斯尔一条船屋,还借给他不少的乐器和两个十奴十隶。
西斯尔表示要适时偿还。他却一挥手:“年轻人,这些东西在塞利斯值不了几个钱!”
“连船屋也是?”
韦利珀斯用基弗弹出一段响亮而令人兴奋的音乐:“啊,西斯尔先生,老实说那条船已经很旧了。如果我再用它,就与我的地位不相配了。当然,你刚到这个世界来,地位什么的还需从长计议,眼下你需要的就是一个避难所,让你不受黑夜人的袭扰。”
“黑夜人?”这个世界怎么尽是些让人费解的东西。
“就是夜晚在岸上四处流窜吃人肉的野人。”
“哦……”
“我们暂且不说这些可怕的事情了。”韦利珀斯手里的乐器又发出一串令人发怵的颤音,说,“放心,雷克斯和托比会很好服侍你的。”他敲了敲自己的面具,那两个十奴十隶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穿着黄褐色的紧身上衣,戴着宽松的黑布面具。韦利珀斯手里的海默金发出洪亮的声音,他叫两个十奴十隶听命于新的主人,这样做的好处是,有朝一日,他们会因为表现良好而返回故土。
两个十奴十隶跪别了旧主人,用嘶哑的声音向新主人表示效忠。
西斯尔有点不太十习十惯,但还是用尽可能威严的声音命令:“去把船屋打扫干净,准备好食物。”
两个十奴十隶一动不动,四只眼睛透过面具紧盯着他。韦利珀斯忍住笑,弹了一段海默金,重复了刚才的命令,两个十奴十隶才退了下去。
西斯尔忧心忡忡:“我可一点也不懂得这些乐器,我要怎么样才能快点学会它们?”
罗尔弗说:“可以让肖克尔教给你一些基本要领。”
“肖克尔是谁?”
“他也是我们这群外来人中的一个。”韦利珀斯答道,“他是一位人类学者。你读过《华丽的宗达城》、《塞利斯的仪式》和《没有脸孔的人》这些书吗?都是他写的,要没读过的话,那真是太可惜了,正是这些好书为他赢得了很高的声望。他的面具,或者是洞十穴十猫头鹰,或者是星际徘徊者,有时是十精十明的裁决人。”
罗尔弗补充说:“最近,他开始戴赤道魔王面具了──是那副有镀金长牙的变体。”
韦利珀斯大叫起来:“对,他配得上干这样的事!这个家伙!”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这段时间,西斯尔都在肖克尔的指导下练十习十乐器。
肖克尔让他先学六种基本乐器,等比较熟练了,再去学十习十那些更复杂的东西。但就这六种已经够复杂了,就说各种韵十律吧,就有许多的学问。什么合成韵、十交十叉韵、隐含韵,有一种甚至叫做压制韵,还有什么四十二个调十性十和多到一百二十五个的音阶。
除了每周有固定时间在范城肖克尔处学十习十音乐外,代理领事先生并没有什么要事需要处理。
因此,他就把船屋开到了范城南面八英里外一个海岬的背风处。如果不是时时要挂心那些该死的音乐,他真可以说是过着一种闲适幽静的生活。看着水晶般清澈的海水,西斯尔心里有时会忽然涌起一个念头:除托比和雷克斯,他还需要第三个十奴十隶,一个女十奴十。要真是那样的话,她能为这个地方增添一点迷人的气氛,但肖克尔反对这种主张,一个女十性十会影响他专注于目前正在学十习十的六种乐器。
于是,闲暇的时候,西斯尔只好沉醉于日出与日落的美景,沉醉于天上的白云与蓝色海洋,沉醉于夜晚来自SI-175星群那三十九颗星星的光芒!
当然还有每周一次去范城的旅行,登上马休·肖克尔豪华的船屋,请教问题。但是,那封电报却完全打乱了他平静的生活。
通缉令
西斯尔坐在这里练十习十叫做甘加的乐器已经两个小时了,仍然只能弹出这个塞利斯世界的一些基本音阶。放下这种乐器,他又拿起叫扎钦克──一种用右手弹奏,带键盘的音盒。这次他弹得很快,而且基本上没有弹错。在他规定自己必须学会的六种乐器中,这种乐器是最容易学会的。所以,他这次只练了十分钟就停下了,并伸屈胳膊,活动一下酸麻的手指。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每天都在练十习十这些乐器,除了刚才那两种,还有海默金、基弗、斯特拉潘和戈马帕德。到目前为止,他已基本掌握了十九种主音,四种调式的音阶,甚至还有一些在原来的行星上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音阶与和弦。他坚持不懈地练十习十着,原先把音乐当作一种乐趣的想法却荡然无存了。不止一次,他想要把这些乐器都扔进大海,但他都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他站起身来,穿过餐厅和客厅,来到前甲板上。他靠着栏杆,俯身看着没入水中的小栅栏,那儿的两个十奴十隶:托比和雷克斯正在抓板鱼,为他们每周一次去范城的旅行作准备。范城在塞利斯以北八公里处。这条鱼很小,非常难抓,一会儿窜上水面,一会儿又潜入水中。当它再一次窜上水面时,西斯尔看见了它的脸,并感到一阵恶心:这条鱼没戴面具。
西斯尔的脸上浮起了微笑,不由自主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面具:月亮飞蛾。当这条没戴面具的鱼,以真实的面目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居然感到了震惊。看来,他对塞利斯这个世界已经相当适应了。
鱼最后还是被制十服,船屋就向北航行了。
西斯尔拿起另一种乐器斯特拉潘:圆形的音乐盒,直径约有八英寸大小,四十六根弦从中轴向周围辐散,与一个铃或者一根金属条相连。拉一下,铃声响起,金属条也跟着奏出乐音。当你富于技巧地去弹奏它时,它发出的是不和谐音,却又相当悦耳,因此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演奏的人手法不熟练,它发出的就是真正的噪音了。西斯尔觉得,这种乐器是最难对付的,因此,在整个向北的航程中,他都在专心地学十习十。
船屋准时到达范城,停泊在岸边。
根据塞利斯的十习十俗,码头上一群游手好闲的家伙称量这条船屋,并对西斯尔与两个十奴十隶细细打量。西斯尔对这种要看穿一切的透十视感到很不舒服。这时,他又一次感到了他那使人窒息的面具。
好像是为了摆脱这种不自在的状况,他大步跨上岸去。
一个十奴十隶从满地尘土中站起身来,碰了碰自己的黑色布面具,用抑扬顿挫的声调问道:“戴着月亮飞蛾面具,是否说明你就是西斯尔先生?”
西斯尔敲了敲悬挂在腰间的乐器海默金,以歌唱的音调回答:“正是在下。”
这十奴十隶从面具后面说:“我受人委托,在这个码头上,从黎明到黄昏,足足等了三天;又在这个码头的救生筏下,听着黑夜人的恐怖的脚步声,从黄昏到黎明,足足蹲伏了三天,这才看到了你的面具,西斯尔先生。”
西斯尔敲击几下,乐器发出了一串急速的撞击声:“你为什么事情受到委托?”
“西斯尔先生,我有一封电报要十交十给你。”
西斯尔的右手在弹奏,伸出了左手。
十奴十隶把电报呈上。信封上几个大字赫然入目:紧急联络,十万火急!
打开信封,西斯尔就看到,这封电报是由世界之间政治委员会执行首领卡斯泰宁·克罗马汀签署的:
十万火急!迅速执行以下命令:臭名远扬的刺客安格马克已经登上了驶往范城的克里泽罗号船,到达日期为世界时1月10日。此人一经登陆,就立即逮捕,必须成功,不准失败。
注意:此人极其危险,如有反抗,可当场击毙。
一时间,西斯尔感到有些惊慌失措。作为塞利斯的代理领事来到范城,他根本没料到会去对付危险的刺客。
世界时1月10日,西斯尔查了查换算日历表,今天是“痛苦的纳克塔”季的40号。他的手顺着表面往下滑,西斯尔怔住了:世界时的1月10日,就是今天。
远远的一声汽笛,引起了他的警觉。
灰蒙蒙的远处,隐隐约约有一艘大船的轮廓。一条驳船缓缓地离开了大船,那上面或许就有那个刺客,那个危险的杀手安格马克。最多五分钟,驳船就会靠上塞利斯的土地,并要花掉二十分钟举行登陆仪式。那场地却不是在这个码头,而是在一公里半以外。那里有一个蜿蜒的小道穿过山丘,进入范城。
西斯尔转向那个送信的十奴十隶:“你是何时接到送信任务的?”
十奴十隶答非所问:“我等在码头上已经很多天了,只有黄昏到来之时,才藏身到救生筏下。现在我的彻夜不眠已经得到了回报,我终于见到了您,您的面具,西斯尔先生……”
西斯尔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这个饶舌的家伙。这些愚蠢的塞利斯人,这些无能的家伙,他们为什么不把电报直接发到船屋上?现在看来太迟了,只有二十五分钟,不,二十分钟了……
此时的西斯尔代理领事只能期待奇迹出现,希望突然出现一种空运车把他迅速带到航空港,如果真能那样的话,在航空港总管罗尔弗的协助配合下,他仍有时间去拘禁那个可恶的刺客。当然,最让人满意的是,突然再来一封电报,把前一封通缉电报取消掉……可是,奇迹并未出现,空运车没来,第二封电报更是无从谈起。
带着一种无奈的心情,西斯尔穿过港口前一排用石头和铁建造的永久十性十建筑物。建筑物非常牢固,足以防止黑夜人的偷袭,一个兽群拥有者占有其中的一幢房子。一个戴着华丽的珍珠银面具的人,骑着一匹蜥蜴式的塞利斯坐骑出现了。
西斯尔急急地向那个人和他的坐骑跑去,也许他还有时间抓住那个被通缉的家伙。
这时,那个骑手停了下来,检查他的兽群。那是五只上等的野兽,都有粗十壮的腿、结实的身十体和沉重的头颅,它们身上的每个鳞片都用菱形的花纹装饰,赤橙黄绿,鲜艳明丽。西斯尔站到了那塞利斯骑手面前,他伸手去取乐器西弗,随即又迟疑了。这能看成是一次普通的会见吗?或者用扎钦克会更合适一些?结果,他弹起了甘加,面具后面的他自嘲地笑了,随即合着节律唱道:“兽群拥有者先生,请允许我挑选一头行动迅速的野兽,我非常需要它。”
这个兽群拥有者的面具很复杂,由上光的棕色布、打褶的灰色皮综合而成,额头部位上还缀着两只大大的表面被分出许多小格子的红绿相间的球状物,就像是昆虫的复眼。西斯尔看不到他面具背后的脸,却能感到对方紧紧地盯着自己。
这种十逼十视让他局促不安。
骑手突然取下斯蒂米克吹奏起来。这种乐器由三根带活十塞的管子组成,一长串西斯尔难以领会的气势宏大的颤音过后,他唱道:“月亮飞蛾先生,恐怕我的野兽与你这样地位的人不相匹配吧。”
西斯尔弹出的乐声很坚定:“不管怎样,在我看来,他们都很适合我。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不管你给我哪一匹,我都会开心地接受。”
对方的乐器发出了一段急促的高音:“月亮飞蛾先生,我的野兽都有病,而且非常肮脏。虽然你说它们适合你,使我深感荣幸,但我还是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他换了一种乐器,弹出一段清脆的叮当声,“我到现在仍然不认识你这个弹奏甘加,像老朋友一样同我打招呼的朋友。”
话很委婉,意思却是非常明白的。紧迫的时间又白白十浪十费了不少,西斯尔转身向登陆仪式场跑去。
他跑了还不到五十码,就气喘吁吁了。不得已,他放慢了脚步,跌跌撞撞而又心急如焚地穿过满是白色竹林与黑色蕨类植物的山坡,穿过草地和果园。脚步很慢,时间却过得很快,二十分钟过去了,二十五分钟过去了,西斯尔感觉到自己已经晚了。安格马克应该已经顺利登陆,走在这条通往范城的路上了,但他并没有看到安格马克。
一路上,他只遇到四个人。
一个小男孩,戴着滑稽中透着凶残的埃克尔岛人面具。
两个年轻妇女,分别戴着红鸟和绿鸟面具。
最后是一个戴着森林小妖十精十面具的家伙,这个人有可能是安格马克,那个臭名昭著的杀手吗?
西斯尔勇敢地走到他面前,用原来行星的语言大声喊道:“安格马克,你被逮捕了!”
这人面具后的目光显得茫然不解,脚步也没有停留下来。
西斯尔拦在道路当中,拿起了乐器扎钦克,弹了一段和音,用塞利斯语唱道:“你一路从太空港来,是否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森林小妖十精十十操十起手上的小号角,这种乐器在战场上用于轻侮对方,用在平时,表示一种粗十鲁的挑衅:“我去向哪里,看到什么,与你有什么相干?让开,不然我会踩扁你的脸孔。”说完,那人就冲了上来,西斯尔赶紧闪在了路边,那人便扬长而去了。
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西斯尔想:他不可能是安格马克,如此自信而坚定的握着小号角的人不可能是他。
西斯尔赶到太空港罗尔弗的办公室,罗尔弗戴着由灰绿色鳞片、云母粉末和黑色羽十毛十做成的冰湖鸟面具站在过道里。西斯尔问:“罗尔弗先生,你知道刚才从克里泽罗下船的是谁吗?”
“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为什么?你肯定看过卡斯泰宁·克罗马汀发来的电报!”
“看过。”
“我接到电报就往这里赶,可安格马克在哪里呢?”
“我想就在范城。”
“你为什么没有拦住他,或者想办法延误他登陆的时间?”
罗尔弗耸了耸肩膀:“我没有权力那么干,再说我也没有能力去阻止这个家伙。”
西斯尔克制住了自己,放缓了语气:“我在路上遇到一个家伙,戴着古怪的面具──深陷的眼窝,红色触须。”
“那就是他了,”罗尔弗说,“这个面具叫森林小妖十精十,安格马克总是随身带着这个面具。他对这个世界非常熟悉,他在范城住过五年。”
西斯尔咕哝道:“克罗马汀的电报上可没提到这个。”
罗尔弗又耸了耸肩头:“他还是韦利珀斯的前任呢!”
“那他和韦利珀斯一定很熟悉?”
“那当然,但你可别因此怀疑韦利珀斯,他除了耍点小聪明,在帐目上做点小手脚外,还算是一个正直的人,不会跟刺客勾搭上。”
西斯尔转了话题:“你有武器可以借给我吗?”
这回,轮到罗尔弗吃惊了:“你想抓到安格马克,可又赤手空拳?”
结果,罗尔弗借给西斯尔一把力量型手十槍,并且告诉他,照常理,一个罪犯隐藏在宗达城有更多的生存机会。但是安格马克需要先十温十习十一下生疏的乐器弹奏技巧,所以,肯定会在范城呆上几天时间,他需要这几天来过渡一下。
“可我该在哪里找他?”
关于这个罗尔弗也说不上来,只是再次向他强调,安格马克是个危险的人物。西斯尔再次上路,向范城而去。
刺客
商业代理韦利珀斯拥有一座墙壁厚实的大厦,大门用坚固的厚木板雕刻而成,窗户用弯成树叶形状的铁条加固。
赶路赶得气喘吁吁的西斯尔看见韦利珀斯正悠闲地坐在游廊上。那副瓦尔德马面具,带着一种沉思的神情。
“韦利珀斯先生,早上好。”
韦利珀斯弹了一下手里的克罗达奇,用平稳的语调说:“早上好。”
西斯尔吃了一惊,对一个朋友和世外人,根本不能用这种乐器,于是,他的口气变得冷冰冰的:“你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吗?”
对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换了一种更表示礼貌的乐器斯勒巴林:“我在这儿已坐了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
“那你看没看到一个戴森林小妖十精十面具的人经过?”
“他走出航空港前那片空地后,去了那边的第一家面具店。”
西斯尔咬紧了牙关:“他以为一旦换了面具,我就认不出他来了。”
“我可以问问他是谁吗?”
“臭名远扬的刺客安格马克。”
“啊,安格马克,”韦利珀斯把身十子向背后的柱子靠去,声音有些沙哑,“你确信他在此地?这的确不是个好消息,他是个无恶不作的流十氓。”
“你很了解他吗?”